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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芳华(136)

她与谢揽是从全无感情开始的,比不得母亲原本就情根深种,更好图谋。

算算日子,他和母亲成婚之后,经历了南疆战乱,滇中粮仓案爆发,他向御史台告发盟主,同盟会解散……

而冯嘉幼是在这之后的一年半才出生的。

也就是说,在冯孝安备受打击,几乎一蹶不振的情况下,终于被她母亲给谋到了手。

她明白为何外公和舅舅会帮冯孝安瞒着了。

对于眼前这个一走十几年的负心人,他们生气,却又是上杆子自找的,怪谁去呢。

唯有冯嘉幼能够理直气壮的责怪冯孝安。

她可不欠他:“所以你在我出生之后,发现自己被骗了,才会一声不吭的失踪?”

“自然不是。”游廊尽头,冯孝安停住了脚步,没领着冯嘉幼往雨里走,“你莫要乱想,你的出生不是什么错误。我再怎样迟钝,也慢慢察觉出你娘的用心,我知她是对容貌不自信,怕直接坦露心意惹我嫌弃,故而我假装不知,并没有因为被骗而气恼,反而……”

他欲言又止。

冯嘉幼安静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他继续说下去。

她原本在盯着前方,谢揽正拉着衙役说话,估计是在借伞。

此刻她转望冯孝安,不能确定他露在银制眼罩外的大半张脸,是不是流露出了难为情的神色。

冯嘉幼推测:“同盟会失控,你认为责任全在你?”

他是修律法掌刑罚的,在同盟会里应该主要负责定规矩,在同盟会发展迅速最需要严控的时候,他却被家务事分了心。

“所以你起初其实对谢揽说了实话,你做错了事,于是寻找各种理由自我流放,以此来惩罚自己?”

冯孝安避而不谈:“不需要深究,总之我愧对你们,如今想通了,无论父子、夫妻、父女,都是有今生没来世,我不打算继续破罐子破摔,想要回京城去。”

冯嘉幼板着脸:“我不会帮你去游说谢揽接受招安。”

她岂会轻易相信冯孝安的话,说的天花乱坠,没准儿就是骗着她去游说谢揽。

冯孝安无奈:“我自有办法,用不着你做任何事情,你只需告诉我,你同不同意我当这个大理寺卿。”

冯嘉幼讥讽:“我一不是内阁首辅,二不是司礼监掌印,三不是吏部尚书,我同意有什么用?”

冯孝安温和地望着她:“因为我决定回京当这个大理寺卿,一半是为了你爷爷,一半是为了你。”

冯嘉幼正想说自己不需要,他先道,“但我想起来,你并不喜欢我自作主张,所以这事儿需要你先点头,我再采取行动。”

他这胜券在握的语气,勾起了冯嘉幼的好奇心:“你究竟有什么办法?

冯孝安从前在京城是挺出名,任职刑部时更是功绩卓然,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除了十八寨归顺朝廷这件大事,冯嘉幼想不出还有什么功劳,能让他重回朝廷视线,在沈邱那几个高官的运作下,一举拿下大理寺卿。

冯孝安没答,望向前方雨幕。

冯嘉幼也望过去,瞧见谢揽拿了三柄伞不远不近的站着,似乎在等他们说完话。

冯嘉幼朝他招手:“你干嘛淋雨?”

“这点雨撑什么伞?”谢揽走过去,将伞递给他们。

冯嘉幼知道他嫌举着伞累得慌,真是搞不懂,几十斤的兵刃他如同提花篮,撑个伞却嫌累。

“二叔,您打算回京做官?”谢揽略有几分尴尬,“对不住,我刚过来时没掌握好距离,不小心听见两句。”

冯嘉幼撑起伞,走进雨幕里:“如同哄你接受诏安一样,哪有那么容易。”

谢揽就知道他们在打他的主意,不悦道:“二叔……”

冯孝安先问:“你究竟怎么打算的?”他对谢揽说话,可不像对冯嘉幼一样小心翼翼,“你打算留在京城待多久?”

谢揽忍不住指责:“还不是您给我挖的坑,说我会官居一品,我答应了她,要挣个大官夫人给她,肯定要留到实现为止。”

冯孝安也撑起伞走:“之后呢,你死遁回西北继续当你的少寨主,留我女儿在京城做寡妇?”

“当然不会。”谢揽跟上去。

“那你打算辞官带我女儿回寨子里?”冯孝安扭头看他一眼,“你觉得她受得了漠上的生活?就算受得了,除了推新律,她还喜欢看卷宗查案子,你让她去寨子里做什么,整天陪你遛马猎鹰?”

谢揽:“……”

起初他正是这样打算的,二叔给他安排美人计,他想着将美人拐走,带回去做压寨夫人。

可越了解冯嘉幼,越明白她不适合当任何人的“夫人”,她只是她自己。

他欣赏的也是这样的她,有自己的主意,有坚定的信念,是会发光的珍宝。

谢揽正心烦,只见前方半空出现一抹亮光。

几人同时抬头,是一支传讯令箭于黑夜升空,看位置,释放令箭的正是东厢!

冯嘉幼见状心头倏紧:“汤秉谦还有人用?他是打算破釜沉舟,将咱们赶尽杀绝了?”

“少主!”云飞站在高处看到他们的身影,连跃好几个屋檐,落在谢揽面前。

他瞧上去万分惊惶,“院子里有好多蛇,全是碗口粗的蟒蛇!”

“蟒蛇?”谢揽听得奇怪,忽地抓住云飞的衣襟,将他拉近面前,微微眯眼,“你盯着我的眼睛。”

惊魂未定的云飞再怎样努力视线也无法聚焦。

谢揽松开他:“你可能是中了幻术。”

云飞惊讶:“幻术?那我看到李大人的护卫在杀蟒蛇,他们在杀什么?”

冯嘉幼听着这情况不妙:“不管怎么样,你先去帮忙。”

谢揽看向冯孝安:“二叔,有人在暗处保护你们吧?”

江赴回了趟西江翁的据点,还带人去救出了二叔,身边应是有人保护的。

但还是等冯孝安点头,谢揽才飞身跃入高空:“幼娘,你跟好二叔,我去救李似修!”

转瞬间他就跑没影了。

……

这支令箭引了府内衙役都往东厢奔走。

正处于暴怒中的汤秉谦也从花厅走出来,往东厢位置看。

他转头问秦硕:“你安排的?”

“不是您安排的?”秦硕一无所知,忧心忡忡,“李似修现在万万不能死在府衙里,不然谢揽只要将账本上交玄影司,咱们便有嘴说不清了!”

“去看看。”汤秉谦却觉得这是绝处逢生,“看是谁下的手,本事如何,咱们再见机行事。”

若是够本事,便助他们一臂之力,将这伙人赶尽杀绝了。

……

谢揽落在东厢的院墙上,手中不曾开启的雨伞被他以握刀的姿势握在手中。

他迟迟没有入内,只因院内的场景极为诡异,李似修的那些护卫各个面露惊恐,有的挥刀乱舞,有的在地上打滚,有的彼此互斗。

谢揽凝神审视着陷入疯魔的众人,眼前恍惚出现了重影,害他身形一晃险些从墙头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