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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芳华(186)

说着话,即将抵达宫门口,需要下马车徒步走上前。文武百官里只有一人不需要下车,可以直接乘坐马车入宫,那就是内阁叶首辅。

倒不是他权力大,是他年纪不小了,腿脚不方便,雪地里走几步,一摔倒就能摔出个好歹。

因此宫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不用问也知道里面坐着叶首辅。

“他在等我们。”冯孝安问李似修,“你猜他要说什么?”

李似修低声道:“夸您风采不减当年,夸我年少有为。”

冯孝安:“原因呢?”

“鼓励我们。”李似修提着步子随他走,与他前后稍稍错开一点以示尊卑的距离,边走边道,“他是个守成派,做事不激进也不积极,当了十几年首辅,无功也无过,也是莫大的本事。”

最近冯孝安一直在针对薛尚书,叶首辅意识到了薛尚书背后的势力有些突出后,自然就要鼓励冯孝安继续去打压他们,以维持平衡。

冯孝安听他说着,偶尔点头,偶尔纠正。

谢揽没有资格陪他们上前,只能远远看着两人逐渐走向巍峨的宫门,融入一群穿朱红朝服的高官堆里。

不觉得羡慕,只觉得他们挺可怜的,像两个戏子似的,要开始登台卖艺了。

背后突然有人喊他:“谢千户。”

一听这声音,谢揽顿时觉得自己没比他们好去哪里,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齐封。

他假装没听见,绕了个弯,扭头回家去了。

齐封原本想去拦他,问他考虑的如何,再劝劝他,却被齐瞻文拦住:“父亲,我听说您想让这个姓谢的进军府?”

这次空出来的位置,齐瞻文本以为给自己的,就算不给自己,给谁也没想到是给谢揽。

“您为何对他那么好?上次您用我的名义送地契……”那栋宅子齐瞻文问他要了好几回都没成功,“我当您是替我道歉,如今想收他入军府又是什么原因?”

齐封目光一冷,原本准备训斥他管得太多,但忽又觉着有几分对不住他,说道:“你不要多心,我只是看谢千户是位人才,想招揽他罢了。”

说完往宫门走去。

齐瞻文望着他疾行的背影,更觉得其中有问题。

他父亲竟然不让他“多心”,还好言好语的解释,太阳简直打西边出来了。

……

谢揽是走回家的,到家时天都已经亮了,冬至休沐,他不用去衙门。

而冯嘉幼说到做到,晚上少看卷宗,故而睡觉时间从子时提前许多,起来的也早。

谢揽进屋时,她正对镜梳头,扭头一看他,眉头立刻紧紧皱起来:“你就穿的这样单薄?”

“偶尔需要锻炼身体,适应一下恶劣的环境,不过真挺冷的。”时间久了,谢揽也冻的瑟瑟发抖,先去喝杯热水暖一暖,才捧着茶杯抱怨,“我发现朝廷也太歧视我们武官了,凭什么文官从六品就能去参加朝会,武官必须从四品?”

冯嘉幼笑道:“五年前但凡在京的官员都要去上朝,小皇帝登基之后才改的。怎么,你想去上朝?”

“我就是不太服气。”谢揽哪里想要去上朝,大理寺里坐着开个例会他都会打瞌睡。

上朝一站一两个时辰,听一众人争来吵去的,想想都受不了,“他们寒窗苦读,我们勤修苦练,却莫名低贱一头,真令人窝火。”

谢揽走过去她身边,半坐在她梳妆台上,抱着手臂低头看她梳发。

其实他挺想帮她梳头的,也提过要求,但冯嘉幼不答应,害怕他会扯掉她的头发。

冯嘉幼抬头看他在发呆:“你在想什么?”

“想起来我从二叔口中听到一个消息。”谢揽和她说,“南疆的监国,韩沉的舅舅,并不打算派人来和咱们大魏谈判,他准备立一位新王,是韩沉的堂弟。”

冯嘉幼啧啧:“不知道是缓兵之计,还是真心实意。”

谢揽道:“二叔说最近各方讨论的大致结果,是不管怎么样,先把韩沉押送到边境去,交给镇国公。探一探南疆监国的意图,若他真打算另立新王,就将韩沉放回去,看他们内斗。若只是缓兵之计,便和那位监国谈谈条件,给咱们大魏服个软,让几座山头出来。”

冯嘉幼惊讶:“谁押送?不会是你吧?”

谢揽怀疑这任务他应该是躲不掉了,毕竟设局抓人是他岳父,提刀抓人是他自己。

有他的份,就得带着冯嘉幼。

所以二叔才担心冯嘉幼的安全问题,当机立断答应了徐宗献的结盟。

“目前还没讨论出结果,二叔说即使有我,也是个辅助,朝廷一定会派个有身份的大监军去的,先告诉你,让你有个心里准备。”

“我知道了。”有冯孝安在京中筹谋,冯嘉幼不会思考太多。

真离了冯孝安出门办事儿,她再动脑子不迟,于是继续美美的梳头发。

谢揽的视线随着梳子下滑,瞧见她锁骨下方的一块儿红印,像一颗小火种似的,瞬间撩的他浑身发烫。

见冯嘉幼又想抬头,他反应极快,立刻将视线转去她首饰盒里,捡了个簪子出来玩儿。

又在心里骂自己有病吧,躲什么。

谢揽把簪子扔回去,正想说今天好不容易不用去衙门,拉着冯嘉幼再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冯嘉幼先指着外间:“你回来之前,你要的软剑送到了,在架子上,你看看行不行,七千两买来的。”

不说价钱他也会问,索性先告诉他。

“多少钱?”谢揽怀疑自己听错了,“七千两??”

“是啊,出自名家之手。”

“你肯定是被人骗了。”谢揽既心痛又后悔,他就不该让她去买剑,都怪自己非得留着最后一丝尊严,不好意思伸手问她要钱亲自去买。

谢揽快步走到外间,在架子底部找到一个木盒子,掀开一看:“怎么是苗刀?”

冯嘉幼往外探头:“不是那个,软剑是盘起来的,放在一个小盒子里。”

谢揽已经被手里的苗刀给吸引了目光:“这刀你哪儿来的?竟然比我的刀还好。”

“可能是你爹送的。”冯嘉幼那晚正研究着,她母亲刚好回府,刀被珊瑚收了起来,最近事儿太多,她快要忘了,“留名是谢阿翁,阿翁有爹爹的意思。”

“我爹?”谢揽心中一个咯噔,难道爹想让他把谢家的家传苗刀还回去,不好意思说,先送把更好的?

越想越是,他正想难过,突地在刀身与刀鞘链接的地方,看到一个刻出来的“齐”字。

谢揽的瞳孔紧紧一缩:“好得很!又是那个杀千刀的齐瞻文!”

冯嘉幼愣了愣,放下梳子赶紧从内室出来:“齐瞻文送的?”

谢揽指着刀上的字:“你看。”

冯嘉幼看花了眼,才瞅见一个比蚂蚁还小的字,像是用针尖刻出来的:“这真的是齐字?”

“这么大的齐字,我哪里会认错?”谢揽气的直咬牙,“上次齐瞻文送金屋道歉,我说他羞辱我,你说不是,这回你该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