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揽芳华(193)

韩沉收回了手,窗子“哐当”一声合拢:“惨败谈不上,就损失而言,大魏的损失远远在我们之上。”

曹崧冷笑:“王上真是像极了先王,一样那么刚愎自用。先王执意出兵,独断专行,最终大败,将自己活活气死了。而您来到中原学艺,屡屡不听臣子劝诫,肆意妄为,才会沦为阶下囚。当然,您也有胜过先王之处,那便是脸皮比先王厚得多。换做先王,在被冯孝安设计抓住之时,早羞愤的自戕而死了。”

“你……!”韩沉被他气的额角青筋暴起,“你好大的胆子!”

“王上请搞清楚,我与你们只是合作的关系,并不是你们南疆的臣子。何况与我合作的是监国大人,而非王上。”曹崧淡淡地瞥他,眼神包含的内容十分清晰,他只将监国放在眼里,韩沉这个没有实权的南疆王,他浑不在意。

韩沉紧紧抿了抿唇,指骨关节被他攥的咯吱响,眼神里的内容也很清晰,他想杀人,即使手中无剑,脚踝被锁了镣铐,依然是易如反掌。

曹崧镇定自若:“比起来一国君主,您还是更适合当个快意江湖的游侠。”

韩沉竭力忍耐,牙都要咬碎了:“本王只是不懂,曹公公既然与我舅舅达成了共识,又为何一直以言语刺激我?”

“我分明坦诚以对,哪里有言语相激?”曹崧冷冷道。赶在将韩沉彻底惹毛之前,又道,“我也的确信不过你的性格,去见隋敬棠之前,想多提点你,怕你坏我大事。”

韩沉亦冷冷审视他:“说起来,曹公公和镇国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为何非得要他背个通敌卖国的罪名,看他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曹崧不答:“隋敬棠二十几万大军压在你们边境,搞垮他对你们有百利而无一害,王上看我却是一副不齿为伍的表情,也是有意思。”

“你先前不是说了,这是你与监国之间的交易,我不齿你有问题?”韩沉决定不再与他废话。

何必为这种陷害忠良的奸佞动气,不值得。

韩沉重新挑开车窗,恰好一眼看到了骑在马上的谢揽,刚平复的情绪又蹭蹭往上冒火。

韩沉大声喊他:“谢千户,劳烦你过来一下!”

谢揽心里正不舒服,闻言皱起眉。

先前韩沉被软禁京城,他曾去探望过,遭到了拒绝。

此次出行,韩沉见到他也只当不认识,现在突然喊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酷刑给折磨了,听说那曹崧是个变态。

谢揽立刻扬起马鞭,策马上前。

马车周围环绕着一队十二监的宦官,听到曹崧咳嗽一声,才让开一个缺口。

谢揽来到窗边,从窗缝瞥见曹崧衣袍一角:“王上有何吩咐?”

“本王听说尊夫人一直跟在后面?”韩沉将车窗开到最大,屈起手臂搭在上面,“两位还真是如胶似漆,令本王好生羡慕。”

用眼神大咧咧骂道:你是条狗啊,走哪儿都被冯嘉幼拴着?咱们江湖豪杰的脸全被你丢尽了!

谢揽读懂了他的意思,嘴角微微一抽,心道大魏朝廷还是太好面子了,让敌国阶下囚吃的太饱,瞧给他闲的吧!

原本打算反击他:你倒是想被柳盈盈拴在淮安继续做盐枭,你看人家搭不搭理你?

太扎心了,谢揽决定积点口德,没好气地说了声“多谢夸奖”,见他不像被折磨了的样子,一扯缰绳远离了马车。

韩沉话没说完,正想喊他,听见曹崧问:“王上与这位谢千户是旧相识?”

韩沉瞟他一眼:“我是被他岳父设计抓住的,你说我们相识不相识?”

……

队伍摸着黑赶路,一直到子时,众人才抵达下一处驿馆。

谢揽留在最后等待冯嘉幼,沉默着扶她下车。

瞧他心情低落,冯嘉幼知道原因,提议道:“夫君,咱们要不要趁夜返回去荆北驿馆拜祭一下?骑马来回,明早出发之前应该能赶回来。”

谢揽牵着她往驿馆走:“不去了,没什么意义。”

冯嘉幼温声:“你确定?不要半夜睡不着再想着去,可能会来不及。”

“你见我睡不着过?”然而等回到房间里,脱了衣裳躺在床上,他又说,“不过……”

“嗯?”

谢揽侧过身,将脸埋在她颈窝里,声音微微有些沉闷:“最近想起他们……我的亲生父母,我心里越来越堵了。”

起初得知时,他只觉着烦躁,不愿意接受谢昭宁不是自己亲爹这个事实,根本没有为他们讨公道的心思。

所以不理解二叔和谢临溪的想法,他二人那么了解他,为何会认为他会冲动的跑去京城找齐封报仇,和齐封以命换命。

“现在看来是我不太了解自己,原来我并不是冷血,只是接受的比较慢而已。”

尤其是谢揽也有了家,并对属于他和冯嘉幼的孩子产生了些模糊的期待后,他对陆御史夫妇俩的印象反而更清晰了一些。

父母对他的出生,应该也有着许多的期待。

不能因为他当时只有几个月大,没有印象,就否定了他们。

冯嘉幼只听他说,也不搭话。

看齐瞻文近来的态度,他肯定知道齐封将谢揽当儿子看的事儿了,谢揽和齐封之间的恩怨已经拖不了太久,她也没必要再苦口婆心的劝谢揽多加忍耐。

不如想想该怎样以最小的代价对付齐封,断了谢揽心中逐渐膨胀的心结。

“幼娘,你怎么都不安慰我两句?”谢揽掏心窝子讲了半天没有得到一句回应,以为她睡着了,抬头一看,她正睁眼盯着床顶的幔帐。

屋里不曾点灯,看不清楚她是在想事情,还是在发呆。

“嗯?”冯嘉幼回过神,她以为谢揽只是倾述下,没想过他还需要她安慰。

从上次他被谢朝宁打击,她看出来了,谢揽虽然性格冲动,又情绪多变,但他对于“痛苦”的承受能力超乎她的认知。

听他提过,小时候他五叔为了救他而死,他曾躲进柜子哭,可见这份承受能力不是天生的,像他的武功一样,都是练出来的。

想到这儿,冯嘉幼胸口闷闷的。

“你过分了啊。”谢揽等了半天,依然不听她安慰两句,“像我这样无敌的人,多难得才会流露出这么一点点脆弱,你竟然无动于衷?你有没有心?你……”

“你瞧你,是需要别人安慰的样子?”冯嘉幼凑上去吻住他的嘴唇,将他的指责给堵了回去。

以往她总是很主动,但自从两人圆房之后她挺多逞两句口舌之快,很少再付诸行动。

虽然还是能看到他的傻样子,只不过等他傻过那一瞬,就该她付出代价了。

这夫妻之事虽说有必要,她也乐在其中,但再怎样快活的事儿一旦超过了“度”,一样是种折磨。

而他和她的“度”,显然是不同的。不过冯嘉幼不会刻意去说他,因为她心里清楚,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爱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