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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芳华(33)

门是开着的,冯嘉幼今日出门时作小公子打扮,此时仍是,便背着手阔步跨过书楼门槛,进入楼内。

谢揽立刻垂头,假装羞愧,实则怕被她瞧出端倪。

此番更令他看清楚一件事,冯嘉幼说能帮他在大理寺轻松晋升,绝对不是狂妄。

他更想不通,以她这般心细如丝,竟然一直坚定的认为他奇货可居?

冯嘉幼紧张地打量谢揽,见他不曾受伤,才专心对待挟持他的凶徒。

她并未怒声斥责,淡淡道:“你这几日躲在我们府上,只翻看我起草的法典,没做过什么恶事,想来你……

冯孝安从谢揽身后向左侧挪了半步,露出大半张脸,看向她。

冯嘉幼下半句话瞬间卡在嗓子里。

此人身形原本颀长,却因微微佝偻着背,显得比谢揽矮了许多,才能藏在他身后。

胡子拉碴的,一只眼睛被银制的眼罩面具遮住,瞧着一条腿也不利索,不正是谢揽在找的人?

难怪他会冲动。

冯孝安迅速缩回去,重新藏在谢揽身后。

谢揽明白,他是以为自己的模样吓到了冯嘉幼,接口说道:“冯小姐猜的不错,他正是我与你提过的匪徒。”

冯孝安这才又挪步出来,再次看向她。

这阵子暗中没少见,但与她这般面对面,感觉是不同的。

冯孝安喃喃说了三个字:“你真像……”

像他。

尤其这身打扮令他恍惚,竟想起了很久之前的自己。

那当真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冯嘉幼心中警铃大作:“是你给我下的赤鎏金?”

“不是,先前我的方向错了。”谢揽解释,“他只是一个……小贼。”

“哦?”冯嘉幼心中存疑,此人看她的眼神怪异,似乎认识她?

但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

“书楼应该有密道吧?”冯孝安收敛心神,“有劳冯小姐在密道口准备一辆马车,我借谢司直一用,等抵达安全之处,自会放他回来。”

冯嘉幼毫不迟疑:“好。”

冯孝安道:“你太爽利,莫不是……”

冯嘉幼没好气地道:“挟持人质的匪徒,哪个不提这样的要求?我过来的路上早想好了。”

冯孝安忍住笑:“说得也是。”

冯嘉幼转头和身后的丁护院耳语,交代一些事情。

冯孝安又道:“我改主意了,冯小姐太难缠,不搁在我眼皮子底下不放心,不如陪着他一起走一趟?”

丁护院先喝道:“这可不行!”

原本垂首的谢揽也抬起头,疑惑二叔想做什么。

冯孝安将匕首压低,迫使谢揽微微后仰。

眼见压出一条浅浅的血线,冯嘉幼瞳孔一紧,只稍作犹豫:“可以。”

谢揽说他只是个小贼,这一点存疑,但他待在冯府的确只翻看了她的法典草稿。

这年头的贼竟然喜欢看法典?

怎么哪儿都透着古怪,她纳闷着去找开启密道的机关。

……

这条密道直通冯府后门,是冯孝安当年为了方便自己出府开凿出来的。

他又让冯嘉幼找来一条锁链,两端分别锁住她与谢揽。

冯孝安驾马车,一路带他们出城,拿着谢揽大理寺的腰牌,通行无阻。

两人被锁着一起,被迫坐在马车长凳同一侧。

谢揽尴尬着不知说什么。

冯嘉幼看着他一路沉默,终于忍不住劝道:“你毕竟才来大理寺两个月,经验尚浅……”

她喋喋不休说了众多安慰之言,谢揽不觉得烦,时不时看她一眼,未从她眼中瞧见一丁点儿轻视。

而且,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触痛到他。

谢揽心中升腾起一些分辨不清的情绪。

若哪一日在爹面前被北戎挟持,爹应该会说,这样的废物死不足惜,赶紧杀了吧!

或者不等对方动手,先将他一箭射个半死。

而且自从十岁之后,从来都是他救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救。

他已经快要忘记被人保护是什么滋味了。

即使知道冯嘉幼有所图,凭她敢毫不迟疑的陪自己一起受挟持,谢揽也领了这份情,暗下决心要报这份恩,在赤鎏金案结束之前保护好她。

不再仅仅只是因为二叔的央求。

“谢司直……”冯嘉幼不知自己哪句话没说好,为何瞧着他更伤怀了?

谢揽垂头看向两人手腕上轻而易举就能扯断的铁箍子。

这应该是唯一一次,但不排除今后真的不再遇到。

他倏忽抬头盯着她,沉沉道:“冯嘉幼你记着,往后无论谁说我被囚,喊你来,千万不要信。”

他不可能被囚,能囚住他,那她来也是送死。

看来这次将他打击狠了,冯嘉幼恨恨地道:“那几个真好意思自认高手,还说有什么江湖排名,吹得天花乱坠,害我花了一千两银子!”

谢揽从伤怀中惊醒:“一千两?”

冯嘉幼气愤:“是一个高手一千两。”

谢揽屏住呼吸,忽然想到自己那几个可怜的铜板。

京城的钱这么好赚的,就他们那点本事,轻松赚到几千两?

而自己贴身保护冯嘉幼,一个铜板没有赚到,还倒赔了一柄家传苗刀?

第17章

办法.

冯嘉幼将责任推到那几名高手身上,见谢揽果真不再似之前那般心事重重,不由舒了口气。

马车一个晃动剧烈,惯性作用下,她突地撞到他身上去。

两人并排坐着,冯嘉幼是以左侧额头,撞上了谢揽的右上臂。

可不比撞在车板子上软和多少。

“你没事吧?”

“没事。”冯嘉幼揉着额头,瞥一眼他的手臂,仿佛看到了藏在衣袖下的腱子肉。

武功泛泛,外表瞧着也不壮硕,体格这样好?

估摸着平时挺爱锻炼身体,健康,命长,冯嘉幼挺满意。

……

出了城,冯孝安一路将他们带去荒山野岭,直到太阳落山才停下。

冯孝安将他们撵下车,二话不说,扭住谢揽的手臂,猛地在他左腿弯踹一脚。

谢揽吃痛皱眉,瞧见冯孝安以冯嘉幼看不到的角度,迅速给他使了个眼色。

谢揽领悟其意,忙痛叫出声,抱着膝盖摔倒在地。

冯嘉幼也被手腕上的锁链牵着倒地,展开双臂护着谢揽,瞪向冯孝安。

正要开口,冯孝安取出钥匙解开两人手腕的锁链。

随后他留下车架,只骑着马,头也不回的离开。

冯嘉幼望着冯孝安绝尘而去的背影,又觉着先前他对自己的熟悉感大概是种错觉:“他真是贼?好生奇怪的贼。”

伤了谢揽的腿,是防止他们太快走回官道喊人抓他,可戴着沉重的镣铐效果一样,何必多此一举?

谢揽心中可太清楚了,戴镣铐走回去,冯嘉幼那细皮嫩肉的手腕必定会起水泡。

做戏做全套,他皮糙肉厚的可以随便折腾。

真造孽。

在北地那破地方谢揽混得如鱼得水,来到富贵的京城从没有过一天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