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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芳华(56)

冯嘉幼蹙眉,向后退了一步,隔着铁栏望着他。

他虽依然是那副冷清淡淡的表情,眼中似乎多了一抹笑意。

“你是猜出来的?”谢临溪忽地换了个话题,“也正常,他这人偏爱单打独斗,不会轻易付出信任,可一旦认可你,几乎不设防备。我早猜他与你成婚后,要不了多久就会露陷,却没想到竟这样快,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聪明。”

“你很了解他?”冯嘉幼问。

“自然。我二人同名同姓,十四岁相识至今,年年相聚,感情甚笃。”谢临溪又向前一步,“放心,事情没你想的那样复杂,他来京城只是想闯架格库,查他家族被流放的案子,我恰好收到吏部的文书,便让他代我入了大理寺。”

听他说得一派轻松,冯嘉幼的心口是真的开始吃痛:“那他到底为何来向我求亲?”

冯嘉幼是心动,想要与一棵树苗一起成长,希望对方能替她实现改革法制的理想。

可她是有自尊的,且更偏向于顺其自然,没打算强行纠缠。

前一晚他信誓旦旦说不娶,她死心了,谁知第二天一早他又主动过来提亲。

这不能全怪她自作自受,明明是他先选择了她啊!

谢临溪稍作犹豫:“这怪不得我,是令尊。是他求着谢揽去娶你。”

冯嘉幼手指微颤:“我父亲?”

“令尊当年不是失踪,是去了黑水城。”谢临溪将此事和盘托出。

冯嘉幼认真听着,震惊之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之前书楼内的贼人。

难怪他的出现处处透着古怪,竟是她父亲!

“事情大抵如此。”谢临溪条理清晰地讲完,看着她道,“令尊想用谢小山保护你,也想用你来慢慢诏安谢小山。”

“他疯了。”冯嘉幼连连摇头,难以置信冯孝安竟会疯成这样。

谢揽是什么身份,半步反贼。

她死只是死一个,牵扯上他,九族都会被诛!

“不牵扯也无用。”谢临溪轻轻叹气,“你爹现如今的身份是十八寨的二寨主。你猜谢家父子一旦自立,你的九族将会如何?”

冯嘉幼是真有些站不稳了,伸手扶住铁栏:“难怪他躲着不出来。”

看来她从小对父亲有股仇视,真不是不孝。

这个自私的男人,不但夺走母亲对她的爱护,如今还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谢临溪看她的目光带着些怜悯:“可惜了,躲着不出来也是无用,他和沈邱早被我的老师盯上,逃不掉的。”

冯嘉幼倏地凝眸看向他,一早察觉到了他不对劲。

老师?

他背后有人支持?

“冯小姐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自我十四岁第一次见到令尊带着谢小山来蜀中游历,我就知道他们是我一步登天的机会。”谢临溪此时已经走铁栏前,与冯嘉幼相隔半步。

冯嘉幼见他脸上哪里还有先前的隐忍,眼眸神采飞扬。

谢临溪道:“六年时间,我两次放弃上京考试,正是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尤其是你那谨慎的父亲,是我彻底伤了我的右手,才令他相信我是真的不喜朝廷,厌恶做官。我所艰难付出的一切,等着正是今天这样一个时机。”

冯嘉幼脊背绷直:“你准备借谢揽少寨主的身份做什么?”

谢临溪不答只问:“冯小姐,我听义弟说你整日里认为他往后可以步入内阁,官居一品?”

冯嘉幼不语。

谢临溪微笑着看向她:“冯小姐这份知遇,谢某无以为报,今后只要你愿意站在我这一边,届时我会为你作证,以我背后的力量将你与冯孝安、谢小山彻底割裂,护你家族平安,不知你意下如何?”

冯嘉幼面无表情,看着他缓缓朝自己伸出的、寻求同盟的手。

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恐怖的、断裂过的伤痕。

这就是她梦里官居一品的人。

她在思考,若他真是这样心思深沉的人,会如此轻易的邀请她加入同盟?

骗鬼呢。

第26章

天作之合.

冯嘉幼背过手去, 冷冷看他一眼:“我若加入谢公子的阵营,不知你都需要我做些什么?”

谢临溪淡淡道:“现如今什么都不必做,若有需要,我自会请你相助。”

“听上去倒是一桩挺划算的买卖。”冯嘉幼抬起手, 轻轻摸着自己的下巴, 似乎陷入了沉思, “但是,我实在不太喜欢这种将自己九族的命交到别人手中的感觉, 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连觉都睡不安稳……”

谢临溪不语,仿佛留给她足够的时间考虑。

冯嘉幼忽地目色一凝, “以免夜长梦多,我干脆直接将谢小山杀了吧!他是十八寨的脊梁骨, 他一死,就不用担心十八寨会造反了。我爹误入歧途当个贼罢了, 怎么着也不会连累我们九族。”

“杀他?”谢临溪像是听到了笑话, “你可知道他从小身经百战, 即使你在他睡着时下手, 他的身体都会习惯性作出反制, 你小心因此丧命。”

“原来如此。”冯嘉幼继续琢磨,“那就趁他意乱情迷之时……”

谢临溪摇头:“你还是小瞧了他。”

“有办法了!”冯嘉幼挑起两弯秀眉, 一派成竹在胸的模样, “我在他最清醒的时候告诉他,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想试试他信不信我, 叫他原地站着不准动, 以他赠我的那柄苗刀, 他自己惯用的刀,去刺他的心脏……你不是挺了解他么,你觉着我能不能一次成功,取他这条命?”

问完,冯嘉幼好整以暇的看向谢临溪。

终于,谢临溪脸上的笑容开始逐渐收拢,看向她的眼神开始浮现出敌意。

冯嘉幼微微扬起下巴,不疾不徐的与他对视。

两人一番目光交锋,似乎是谢临溪败下阵来,恢复到往昔的温和模样,莞尔道:“看来我还是过于自负,令尊一再提醒过我,关于审疑犯这块儿,你亦是身经百战。”

冯嘉幼冷笑:“怎么了,这就装不下去了?”

谢临溪直视她:“但我仍然想要问一问弟妹,若我先前所言是真的,你到底会怎么选?”

冯嘉幼避开他目光:“你的这种假设毫无意义。”

她私心里不愿意去想,这实在是一个难题。

谢临溪默默观察她的表情,垂了垂眸,不再逼问:“弟妹,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露了馅?”

“常理,你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坚韧能藏,不可能轻易透露给我你的底牌。”

“可是谢某承蒙冯小姐青睐,心动之下……”

“你眼中对我并没有爱意。”爱恨在眼中是最难藏的,冯嘉幼扫他一眼,“我起初还不确定,可你听说我要使计策一刀捅死谢小山,你眼中惊恐愤怒的情绪难以自控,令我确定你是在诈我。”

谢临溪摩挲着手镣:“我希望弟妹也只是诈我而已,并不曾真动过这样的念头。”

冯嘉幼没必要对他解释,问道:“我爹是打算一直躲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