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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有雪(127)

作者: 纵虎嗅花 阅读记录

等屋里静下去,展颜想拿开他压上的腿,他动了下,见她穿衣服,手在后背那勾了勾,似作挽留:“陪我一会儿,待会我帮你洗。”

她两腿直打颤,顿了顿:“贺叔叔那边,你不说我说。”

贺图南起来,把人又按回床上,拿起蒲扇,一摇一摇的给她扇风。

“说什么?说你刚拿通知书,我们就上床了?你是想我死的快。”

“你怕了?我都不知道你怕什么,我当然不会什么都说,就说,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了。”

他嗤笑:“你想的太简单。”

“为什么?”

“因为我了解他的心思,”贺图南黝黑的眼,透露些捉摸不定,身体却是懒散的,他看向她,“颜颜,我们先瞒着,爸那样对我……”

话说一半,觉得还是不跟她说那些的好,她最好永远不知。

展颜沉默片刻,说:“我也只是想告诉贺叔叔,你家里其他人,慢慢说的好,但瞒着贺叔叔我觉得不好,我不想骗他,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等你再大点儿,过了二十岁,至少过了二十岁。”贺图南喃喃,他不是在逃避,他敬重父亲,从不想让他失望,但他知道,这家里只能有一人说了算。

“这次听我的,”贺图南在她额头亲了亲,“机会成熟,我一定跟爸说。”

展颜不响,他低头看看她,“相信我好吗?我有数。”

一连几天,贺图南索取无度,到接贺以诚前一夜,他简直疯了,展颜连连求饶,他置若罔闻。

早晨下了阵雨,一路窗外流着翡翠似的绿,贺图南开车,车里坐着爷爷和姑姑。

“脖子那是怎么了,”贺以敏眼尖,“蚊子咬的?”分明是个牙印,很重,一直到肩膀,被遮在T恤下。

贺图南说:“可能是吧,夜里有蚊子。”

贺以敏不太愿意深想,年轻人,血气方刚,那个女孩子又生成那样……但到底,两个人不至于做糊涂事。

见到贺以诚那瞬间,贺以敏哭了,爷爷也在抹眼泪,唯贺图南,站在车门前,只是喊了句“爸”。

父子打量彼此片刻,这几年,每次见他,都隔着一层,现在,儿子整个人就立在那儿,贺以诚觉得有些陌生,那身架,那脸庞,他甚至有些忘了他上中学时的样子。

到了车里,贺图南说起公司现状,姑姑不让他说:“先休息休息,这些事,过几天再说不迟。”

那说什么呢?贺图南瞥了眼姑姑,女人总是感性的,他默默想。

“说吧,你有什么想法吗?”贺以诚一点没见老,清炯炯的眼,人更瘦了,可衣服下全是肌肉。

贺图南说:“我想的是,目前只能资产重组,好好评估下,有些业务必须砍了,只留主干。我知道爸之前是想把公司做大做强,建材家具家电搞一体化,前几天我去仓库转了圈,到现在,地板瓷砖还得有大几百万的库存在那儿,物流仓库全浪费了。爸要是一直都在,也未必不出问题,你不在,管理层这两年的决策一塌糊涂,乱抓一气,像没头苍蝇似的。他们当我小孩子,我也插不上话,只能等爸出来才开这个口。”

雨打玻璃,车内静悄悄的,爷爷和姑姑都有些意外地看他,贺以诚也是,两年半而已,就能把少年变作男人,世界尚且都没他变化快,他说这些,语气冲淡,完全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交流。

贺以诚觉得非常欣慰,他有个好儿子。

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多爱他一点,可感觉又奇怪,贺图南不是小孩子了,他长胳膊长腿,专心看路,载着一家人,他自然不能像从前问句成绩问句要什么就过去,那是对少年人的,他现在不用问,也知道儿子把所有事都做好了。

包括对颜颜。

贺以诚点点头,连一句“你长大了”也没说,好像他只这么一点头,所有情绪就都在里面了。

等见到展颜,已经是晚饭的点,她做了几个菜,一直看表,几次以为脚步声就是了,出来一看又慢慢回屋。

“颜颜。”贺以诚出现在门口,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展颜正重新摆筷子,一扭头,有什么东西险些从胸口冲出来一样,是贺叔叔,她觉得好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见着完整的他了,他在监狱时,跟别人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光头,甚至时间久了,里头的人长的也一样了。

展颜喊了他一声。

贺以诚瞧了瞧桌上的晚饭:“都是你做的吗?”

展颜心跳砰砰的:“是,我手艺没你好,你要尝尝吗?”

他这个腔调,神情,让时间一下流了回去,她觉得好像从没分开过,他人没萎顿,还是那样气质翩翩。

三人坐了,贺图南磕开两瓶啤酒,一瓶给贺以诚,又给展颜倒了杯。小屋收拾的雪亮,贺以诚四处看看,内心非常平静。

“爸,颜颜跟我……”贺图南要解释为什么住这里,贺以诚说,“我知道,我一早猜到了,你带着颜颜,只是没想到会那么早,你姑姑跟我都说了。”他跟他碰了碰酒瓶,贺图南便仰头吞了一大口。

“我没有尽到的责任,你替我做了,这几年你吃了不少苦,爸谢你。”

贺图南觉得那口啤酒突然就翻江倒海,冲垮了五脏六腑,他微笑:“我照顾颜颜是应该的,爸跟我客气什么?”

展颜看看父子俩,分别敬了他们一杯,啤酒苦,她一口喝太多,险些没喷出来。贺图南跟贺以诚几乎同时开口:

“没事吧?”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展颜摇摇头,拿起筷子:“我跟四川室友学的粉蒸肉,贺叔叔,你看看味道怎么样?”

说完,她默默看贺图南一眼,给他夹了块。

这顿饭吃得很家常,家常的可贵,贺以诚没有歇息的打算,他出来就得为公司想下一步,那么多的事,坏账死账,浮动的人心,混乱的管理,幸好命运还算眷顾,没让他弄个十年八年,一出来,什么都不认识了。

他吃完饭,像是闲问,一边看起屋里陈设。

“这么大点儿地方,你们怎么住的?”

客厅老沙发上丢了块浴巾,一个枕头,里头,是张竹床,铺着凉席,蚊帐四个杆儿撑着,旁边木桌上,摆了个旧台扇,倒像他插队那会儿的光景。

贺图南说:“我睡沙发,颜颜睡里头,就是夏天热了点儿,也还好。”

贺以诚回头看他:“我没想到,你这么能吃苦,你从小蜜罐泡大的,你这么能扛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欠你太多了。”

贺图南笑笑:“爸,都过去了,您要真心疼儿子,好好捯饬下公司,再不管,恐怕就得申请破产保护了。”说着,半真半假看向展颜,“颜颜,你说是不是?爸要是不能东山再起,都对不起咱俩受的这罪。”

展颜收拾着碗筷,听到这句,抬眼看他,他那个样子,似笑非笑没安什么好心,她端起盆,比他正经多了。

“贺叔叔,您别听他瞎说,公司的事您尽力而为,我又不是从小当少爷的,我可没觉得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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