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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有雪(131)

作者: 纵虎嗅花 阅读记录

她说寒假陪他买衣服,贺以诚心里舒坦极了,他像最满足的父亲,甚至,他觉得展有庆生儿子也没什么不好,他疏远了展颜,展颜就是他的孩子了。展有庆那一家,可以翻篇了,最好大结局。

贺图南一边实习,一边兼顾学业,几乎每天熬很晚。

他变得话很少,展颜打来电话时,他正在整理底稿。

“你是不是很累?声音有点哑。”

贺图南打起精神:“也还好,最近熬夜太多,冲了个澡,可能着凉感冒了。”

展颜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多休息,等过年我请你吃大餐。”

贺图南手头东西一丢,揉了揉太阳穴,直笑:“除了吃,就没点别的了?”

展颜说:“我也送不起太好的东西啊,这钱我打算大头存着,下年学费就有了。”

“那看来给我跟爸的预算不多。”贺图南开玩笑。

“我自己交学费,你就不用辛苦了。”

他笑了声,声音黏糊糊的:“你跟我算什么呢?对了,我怎么没觉得你多高兴?”

她就哈哈两声,声音很大,吵得贺图南皱眉一下把手机拿远。

当然高兴了,她人生中的第一笔巨款,她想到妈,如果当年,她手里有这么一笔钱,妈的病,就不会耽误。一家人辛辛苦苦,忙一年,那么多毒日头受着,冰窖一样的屋冻着,布谷鸟走了来,来了走,还得老天发慈悲,土地给他们的,不过就是几千块钱。

为了那几千块,全家人都得像牲口一样,什么都别想,就像牲口那样活着,吃了干,干了睡,一觉醒来,再把昨天过一遍。

那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她一定不会再会它有,但很多人还都会过那样的日子,她知道,留在那片土地上还有无穷的人们。

展颜往家里汇了两百块钱,她打算送孙晚秋一双美丽的高跟鞋。

“我真替你高兴,过年我们应该聚一起喝次酒。”孙晚秋在样板房里拢着被子,屋里非常冷,她握电话的手快冻僵了。

“你过年回去吗?”

“不回。”孙晚秋很干脆。

展颜应了声:“我想回去一趟,看看石头大爷,也不知道他腰疼怎么着了,我打算给他买点药,买点好吃的。”

孙晚秋顿了顿,说:“石头大爷死了。”

展颜毫无心理准备。

“他病得厉害,又没钱吃药,就先把他那个傻儿毒死,自己找了根麻绳,夜里吊死了。”孙晚秋并没什么悲痛,她近乎麻木地叙说,这样的事,那样的事,疾病和死亡从来都和那片土地如影随形。

展颜挂掉电话,呆坐许久,才伏在被子上痛哭,太晚了,什么都晚。

获奖自然还要请吃饭,各请各的,饭局上陈满似真似假对她笑:“我要是有展颜的脸,说不定就挤进二等奖了。”

室友们打圆场说,肯定还是要看设计本身啦。

展颜没什么情绪,她懒得讲话,她觉得一切都很遥远,笑声遥远,笑脸遥远,她看着陈满,觉得她可笑极了,她猜到,匿名给组委会发邮件的应该就是她。

一次比赛对陈满来说,是天生优越感操控下的某种志在必得,选手也好,评委也好,他们全部都在高谈阔论着,包括她自己,她突然就觉得他们都不值得一提了,一等奖,二等奖,没有人会真正看见一个亘古存在的庞大群体,他们总要说建筑和人的关系,有的人,是不配为人的。

后续还有杂志社的采访,她失去倾诉的欲望。

她为此感到痛苦,那种看到知识分子身上夸夸其谈的痛苦,离具体的生活很远。一直到寒假,展颜都没办法从这种情绪剥离,她总是梦见燕子,桃花,还有平板车上坐着的孕妇,那是明秀的样子。

过年前,贺以诚新租了个两室的房子,让两人回来住,他可以暂睡客厅。展颜跟贺图南把房子退了,她陪贺以诚买了根领带,回到熟悉的人之中,她好一些。

她知道孙晚秋肯定不会为这种事困扰,贺叔叔,贺图南都不会为此困扰,因为她感到一种新的孤独,没人和她一样的孤独,她想,如果妈妈在就好了。

年夜饭是她跟贺图南准备,外头有小孩子放炮,啪啪响,映的窗子一亮一亮的。

贺以诚在客厅闲闲地看着电视。

厨房不大,两个人显挤,从黄昏起,就进来忙活,有凉拼,有炒菜,有卤肉,色香味都有,贺图南撕烧鸡弄一手油,边洗,边瞄她:“你有心事,我总觉得这个年你过得不是太高兴。”

展颜低头切着青萝卜,沉静如水:“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情绪不高。大概因为,觉得又老了一岁。”

贺图南往外看一眼,一扭头,快速亲了亲她嘴唇。

“在学校跟同学闹别扭了?”

“不是。”

“跟孙晚秋?”

“也不是。”

贺图南手湿淋淋的,他揽过她后脑勺,给了一个湿热的吻,低声说:“夜里去你房间。”

她揪着他衣领,脸不可避免红了:“疯了吗?”

“对,我想知道你怎么了。”贺图南手指按在她胸脯前,声音晦涩,“我一学期没见你了,想你想的也得发发疯。”

厨房的门,影影绰绰的影子交叠,等贺以诚过来时,已经分开。

“怎么脸这么红?油烟熏的吗?还是我来炒。”贺以诚看看她,挽起衣袖,展颜转过身,掀开锅盖,指尖轻点馒头,热气袭来,她在水汽中极力镇定着,“没事,贺叔叔,馒头差不多好了,菜很快的。”

贺图南端着盘子去了客厅。

饭桌上,像极了一家人,有父有子,有兄有妹,说着安全的家常的话题。

贺以诚吃完饭要到父母那里去一趟,他走后,贺图南只是在沙发上拥着展颜看春晚,十多分钟后,门突然响了,他挪开手,贺以诚进来说:“给你爷爷的东西忘拿了。”

他站起来,帮忙递过去笑道:“爸的记忆可不如从前,你不轻易忘事的。”

贺以诚微笑:“人要服老,你们俩都这么大了,我哪有不老的道理?”

展颜问他要不要戴围巾,把围巾也取了过来。

她给他缠上,很贴心,贺以诚摸了摸她头发:“在家跟哥哥看会电视,我说说话就回来。”

这次他再走,贺图南一把抱起展颜,往她卧室去。

展颜心口跳的急,她按住他摸上身的手,说:“贺叔叔要是还回来怎么办?”

“不会,再回来说忘拿东西就太假了。”贺图南揉开她嘴唇,偏头咬上去。

展颜还在扭:“你说,贺叔叔……”他手顺着腰,捻了捻,她人立刻软了几分,颤颤巍巍,“贺叔叔是不是发现了?要不然,我们直说……”

很快,她再说不出一个字,贺图南猛地挺腰,笑问她:“要说吗?我们这个样子要跟爸说吗?”

不等她回答,变本加厉起来,她跪在床上,膝盖发热,几次脑袋险险撞到床头,又被他攥着脚踝拉回来,捞起腰,往下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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