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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坠玉(97)

师萝衣把他们给了卞翎玉,卞翎玉就是他们的主子。

她从院子里一路过去,隐在树上的一个蓝衣少年却瞪大了眼睛!师萝衣她……她怎么来了?

他是先前那只苍吾兽,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几日。苍吾守了几百年的妄念,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一个神族,虽然不知卞翎玉在神域地位如何,不过已经是苍吾最后的期盼,他生怕卞翎玉死了。

苍吾赖在这里,卞翎玉也不管他。只要他化作人,不吓到旁人就好。

苍吾心想,卞翎玉当然不会管他。

师萝衣回了不夜山多久,这宅子就死气沉沉多久了。

卞翎玉每日就在那个破院子里炼丹,连话都不和他说,一副平静等死的样子。

昨日苍吾还问他:“要是师萝衣来了,你同她回去吗?”

银白衣衫的少年冷淡往丹炉中加火:“她不会来。”

“万一呢?”

卞翎玉沉默良久:“她不爱我。”

她又不爱他,得知他已经离开不夜山,选择不再和她走这段路,自然不会来。卞翎玉知道,自己一开始就和卫长渊是不一样的,卫长渊能引得师萝衣追逐入魔。而他……他只是她回家路上的一块石头,能让她站得更高些,却无法让她驻足。

他说师萝衣不爱他的时候,平静到漠然。

苍吾心想,那……那确实有点可怜啊。

以至于他讪讪的,不敢再说话,想打自己嘴巴,他就不该问。苍吾明白,这世间,两情相悦是很难的。他曾经耗尽修为送主人飞升,她却从未回眸看过它一眼。

他至今记得主人冷冷地说,畜生就是畜生。

苍吾骤然觉得自己和卞翎玉同病相怜。

然而此刻,他看见了什么!卞翎玉的夫人,竟……竟然来了!

他没看错吧!

院子外的杏树在雨中摇摇摆摆,伞下的少女撑着油纸伞,她粉颊纤腰,乌发垂落,一路朝着卞翎玉所在的院子走去。

她走得很快,比引路的柳叔还快。以至于看上去像一只翩飞的蝶。

纵然卞翎玉还无知无觉,苍吾看见这一幕,却忍不住先咧开了嘴,笑得傻乎乎的。

苍吾替屋檐下那人感到高兴,这世间真心不总是被错付,纵然飘泊再久,他们都会有自己的归属。

第54章 驱逐

师萝衣没有注意到树上的苍吾,她跟着柳叔到后院角门,一眼就看见了屋檐下的少年。

卞翎玉原本守着一个小巧的紫砂丹炉,往日是在后院里面炼丹,今日下着雨,雨水滴落在青瓦上,汇聚成一串晶莹的珠子,次第落下。

卞翎玉便将丹炉挪动到了屋檐下,他垂着眸,在处理一味灵材。做着炼丹这样的活,他银白衣衫仍旧纤尘不染,像误入烟火的清隽公子。

师萝衣的脚步很轻,倒是柳叔的脚步很重,因此卞翎玉听见了,也一直没有抬眸。

师萝衣一月没见卞翎玉,骤然看见他,才发现卞翎玉比分别前清减了许多。

她从荒山把卞翎玉带回来的时候,他身子不好,后来被她养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长了些肉,现在一朝又回到了从前。

卞翎玉浅色的唇微微抿着,很认真地在做事。

师萝衣看见他清冷苍白的脸色,想起茴香先前说过的话:“他找到我的时候,全身都是血,看上去很吓人,应该受伤不轻。”

师萝衣却并未在卞翎玉脸上看见半分痛色,他就像天地间的一场春雨,落入人间,平静地碎裂,也学不会痛吟。

见卞翎玉这个样子,她心里泛起浅浅的疼,然而伴随着这点疼的,还有另一种看见他的喜悦。

卞翎玉听见柳叔的脚步声,低咳了两声:“饭菜先放着吧,我晚些再用。”

柳叔想要出声,告诉他小姐来了,师萝衣摇了摇头。

她站在角门处,眉眼含笑,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笑着叫他:“卞翎玉!”

卞翎玉骤然抬起头。

角门暖黄色的迎春花零落成泥,天地间的春景在一片雨中,呈现枯败之色。

然而从淤泥和泥土中盛开在他眼眸中的,却是另一道瑰丽的影子。

少女撑着一把青色的伞,站在几步外的角门冲他笑。师萝衣的眼眸明亮,发上的步摇换成了垂丝海棠,正偏头看着他。

卞翎玉失神地望着她,就像在看着一场不可能的梦。

他还维持着往丹炉烧火的动作,却连火星燎了手指都浑然不觉。

昨日苍吾还在问他,若师萝衣来了会如何?

卞翎玉听见这话,心中却没半点儿希冀,平静得像一面冰湖。

能如何?不如何。

这本就是个可笑的问题。

她怎么可能会来呢,曾经在院子里枯败的几年,他就明白了一件事,他走了再远的路,也永远走不到师萝衣身边去。

纵然他们后来做了短短时日的道侣,卞翎玉知道师萝衣在补偿他。

不爱就是不爱。

凡人的命,对于修士来说,朝生暮死。

奢望她的爱,光是想想,便会令他变得更可笑。是他主动离开的,她又怎么会再来?

卞翎玉早已习惯了不动妄念,此间种种,不过一场易碎的镜花水月,他料定师萝衣也没把这场半路夫妻当真,他近来已经想师萝衣想得很少了,比十年来困在院子中还要少得多,也就真的不再疼。

竹人已经把祛除心魔的灵药找全,他这几日,每日按时炼丹,按时睡觉,卞翎玉以为自己彻底平静,终于能放下,但眼前雨帘中,望着他笑的少女,轻而易举碾碎了他这些时日所有坚硬冷淡的外壳。

猝不及防把他的平静撞得七零八落。

卞翎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比起绵绵密密的喜悦,这更是无声剧烈的痛。十年人间,他用一个破败的身子,遍体鳞伤的心,终于换来了师萝衣一个回眸。

他一直像一颗石子,让师萝衣踩着他往前走。可这一刻,少女终于愿意停下来看看他,把已经快要化作灰烬的他捧起来。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他的影子。

卞翎玉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几息之间,少女却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把他的手抓出来:“你做什么,手被烫到,不知道痛吗?”

他的手指被烫到起了泡,被她小心放在掌中查看。

油纸伞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角门,指尖清清凉凉,院子里萦绕着雨水落入泥潭的声音。

卞翎玉闭上眼,眼眶温热,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师萝衣一听他这样问,轻轻哼笑道:“当然是接你回家啊,我虽然给符邱说过,若我回不来,就问问你要不要去人间生活。可我不是回来了吗?你怎么连一个月都不等我啊,比皮影戏里的负心汉都无情。”

她说着谴责他无情的话,眉眼却漾着温柔的笑意,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你想自己下山生活,恐怕还得再等上几十年,我活得好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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