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116)+番外
周陵宣闭了眼,声音里尽显疲惫:“传。”
陈昭若走进殿来,暗暗看了一眼常姝,示意她放心,才向周陵宣行了礼,道:“妾身一时情急,有失礼数,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周陵宣微微坐起,道:“无妨。人之常情,寡人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君主。”
“陛下,”陈昭若说着,从秦梁面前走过,来到了周陵宣面前,急切地问,“妾身听闻,今日有了妾身表妹的消息?”她说着,似乎是故意甩了下袖子,露出了腰间的一块木制的护身符。
这护身符看起来极为简陋,着实不该是陈昭若该用的。
秦梁很显然看见了这护身符,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看向于仲,寻求帮助,可于仲仍旧是那副模样。
周陵宣正头疼,根本没心思注意这些,只是向下伸手一指,对着秦梁,道:“你问他。”
陈昭若回头看向秦梁,皱了皱眉:“这人面善,”却又恍然大悟一般,冷下脸来,“你从前在常府是为我看园护院的?”
秦梁点了点头。
陈昭若又一脸委屈地看向周陵宣,似要落泪:“当日,你们因为我乃陈姨娘侄女便对我口出恶言,我身染重病你们也坐视不理……险些让我没命。”
秦梁吞了下口水,小心地看向周陵宣。果然,周陵宣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陈昭若方才所言之事从常姝口中说出来,周陵宣还不以为然。可是若从陈昭若口中说出来,他便真动了怒。
“秦梁,”陈昭若开口问道,“常家二小姐现在何处?”
秦梁依旧打算装作不知。却听陈昭若接着道:“血肉至亲,凡人无法割舍。还望你如实相告,莫要再欺瞒圣上和这满座重臣。”
她说话时,特意加重了“血肉至亲”这四个字。常姝注意到了,更注意到了她腰间莫名多出来的护身符。
“还是你想的周到。”常姝心想。
可常姝却依旧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如今情形紧急,她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秦梁的面色凝重起来,眼中的慌乱再也掩盖不住了。他最后一次看向于仲,发现于仲还是咬紧牙关不发一言,他终于绝望了。
于仲曾许诺保护他的家人,却没做到。而他儿子的护身符此刻就挂在这昭仪的身上!
只见秦梁“咚咚咚”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哭喊道:“小人所作所为,尽为于仲授意!”
宣室登时安静了。只有秦梁絮絮叨叨,一边痛哭流涕,一边俯首认罪的声音。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当然,他也把这些全部推到了于仲的身上,还把该替陈昭若圆的谎也圆了。
毕竟,那个护身符此时就在陈昭若身上。
群臣激愤。
而周陵宣一言不发。
在陈昭若这些年暗地里的挑拨之下,周陵宣早已不是那么信任于仲了,只是还未到忌惮的地步。如今这桩旧事一闹出来,周陵宣的选择陈昭若心里已有数了。
于仲闭了眼: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接着,便是周陵宣的声音:“于仲,你该当何罪!”
74 第74章
于仲就这样被廷尉府收押了。
他被押出宣室之时,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还是那个温润的公子。而押解他的侍卫,在他这样的仪态之下,仿佛成了专程护送他离去的随从。
常姝看着于仲离开,可心里却一点都不觉得轻松。她看向陈昭若,却发现陈昭若也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发现陈昭若眼中竟有躲闪。
她心中疑惑更大了,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正细细思索着,却听张谨在一旁对周陵宣道:“陛下,既然常家有冤情,那……”说到一半,他便止住,抬头看向周陵宣,看他会有何反应。
周陵宣皱了皱眉,似乎是万般无奈之下被逼迫一般,道:“当年被罚诸人,暂且免去刑罚。待于仲之事查明后,再做定夺。”
张谨又问:“那废后常氏呢?”
周陵宣看了一眼堂下的常姝,今日见到她之后,他就尽量避免看着她。她的眼睛里爆发出的寒意和杀气,让他胆寒。
那股子恨意,仿佛冬日霜雪裹挟着无数利刃,直直向周陵宣刺来。
周陵宣沉吟半晌,口中道:“于仲之事,只能证明常家并未派人行刺前丞相,而常辉兵变谋逆乃是事实。废后常氏乃是常辉之妹,又曾藐视君威、以下犯上,其罪不可免,未曾打入冷宫赐死已是开恩。仍是幽居昭阳殿,不做他论。”
张谨俯首道:“陛下所言甚是。”说着,他回头悄悄看了一眼常姝。
常姝愣了一下,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
于仲被收押治罪,并不能洗清常家所有的冤屈。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此刻就坐在那精致雕琢的龙椅之上,逍遥法外!
是,他是天子,治他的罪太难了。
可难道因为他是天子,兄长就要受此不白之冤吗?
她不服!
可一切似乎早已注定,自昨夜廷尉派人搜查于府之时,一切似乎就注定了的。
给于仲定罪是何其顺利,人证物证俱在!
可这能洗清常家的所有的冤屈吗?不能。
坐在高座上的周陵宣看起来疲惫的很,挥了挥手:“今日,劳烦诸卿了。诸卿且先退下吧,待廷尉审出结果,寡人定会昭告天下,还一个天下人真相。”
宁王周陵言带头呼道:“陛下圣明!”
群臣呼道:“陛下圣明!”
一声声山呼如排山倒海般冲进常姝的耳朵里,直让她头昏目眩。
圣明?多可笑、可悲的圣明!
再观龙椅上那人,也是面色凝重,坐立不安,哪里还有一点高高在上的威严?
群臣退去,常姝也随着人流木然地走着。
常家的冤屈,洗清了吗?还能洗清吗?
陈昭若看常姝失魂落魄的模样,刚想追上去,却被周陵宣叫住:“昭若,你留一留,陪寡人说说话。”他的声音里尽是疲惫,听起来似乎已是乞求。
陈昭若悄悄叹了口气,目光随着常姝走远,口中却说着应付周陵宣的柔情蜜语:“陛下,妾身无论何时都会陪伴在陛下身边,只要陛下不嫌弃妾身。”
从宣室走出来,刚下台阶,常姝竟然就走不动了。一直支撑着自己的力量似乎在这一日里突然间消失殆尽,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走多久。
“常家沉冤得雪,身为常家的女儿为何还是郁郁不乐?”是张谨的声音。
常姝回头,行了一礼,又苦笑着问:“张公,常家真的沉冤得雪了吗?”
这一问让张谨不太自在,他只是道:“于仲已被移交廷尉,难道不是沉冤得雪吗?”
常媛从于仲那带走的文书,想必张谨一定看过了。常姝想,她似乎知道今日的物证里为何没有君臣之间私下来往的信件了。
“张公,请问,那些信呢?”
“该出现在宣室的,都出现在宣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