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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鬼(193)

作者: 褰裳临洲 阅读记录

江祈看向叶淮,“三哥你放心,我也通知了汐姐,唳鹤庭也没有受太大损害。铁马冰河那边,明清姐有意打压易明致兄妹的势力,几乎是放任,除了他们的人,铁马冰河遭遇的打击不小。旧雪坊那边,据说还算平安。”

江祝脸色一沉,“其他世家不能幸免于难,便觉得是我们暗下毒手,逼你给个说法?”

“嘁,他们有这个胆子?我停云猎风的名头不是白喊的。”江祈得瑟了一下,“咱家也不是没受害,我现在肋骨还断着两根。只是比起来其他人,肯定要轻点。先前咱们又放出话去,说你是无辜的,如今这般动荡,他们定然想到咱们知道些内情。不管他们打什么主意,终归还是需要我们出面先解释一二。你和三哥一直没醒,我才懒得应付他们。”

原来如此。

江祝笑看江岚,“二叔,你看小祈如今派头多大,别人就算恨得牙痒痒,也得夹着尾巴。”

江岚深以为然。

叶淮手指敲了敲桌子,“他们下帖子,应当私下已有联系,此事不宜推脱太久。他们是什么意思。”

江祈:“好几张帖子都写明希望开百家议会。”

叶淮的脸色立刻黑了。

“哎?怎么了这是?”江祝刚问出口就明白了,哭笑不得,“你怎么想这么多啊,这是议会,又不是会审。这可是洗白我的大好机会,我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叶淮捏了捏江祝的指肚。

从前没发现叶淮这么多小动作,江祝都要笑死了,心里打了好几个滚。

江祈最终给了外面准话,愿意在三天后参加百家议会。

这一次鬼袭不比十几年前好多少,有些道行浅的世家经此一事人才凋零,也怪不得急于让江祈他们出席。

由于其他地方坏的坏毁的毁,最终地点江祈十分“慷慨”地定在了琢烟谷。

易明清提早来了,拉着江祝不放手,又心疼她遭罪,又嘴硬地犟嘴。晚上她宿在了江祝的房间,彻夜长谈,先说了自己现身铁马冰河后易明致和易明玉那几乎撞了鬼的脸色,再听江祝轻描淡写地叙述那天的来龙去脉,脊背发凉。

“我确实没想到,黎牧竟然在各地藏了这么多听他命令的鬼族。你就没想过去策反他们吗?”

江祝摇头,“我没那个心思了。听我召唤来的鬼,难保不受他的影响。到时候,我要与黎牧周旋,灵力都通过流转之阵流走了,没有心力再去命令他们。那样的话,岂非给他做了嫁衣?就这样还九死一生,我可不想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有道理。”易明清平躺下来,满足又怅然地叹气,“尘埃落定,浑身都松下来了,我还有点不习惯。”

江祝笑道:“怎么就轻松了?你们家可一堆人等着料理呢,有你忙的时候。”

易明清吹了个口哨,撇嘴,“要不是亲戚,真想弄死了事。”她静了下,问江祝,“你恨黎牧吗。”

江祝没有立刻回答,对着易明清眨巴眨巴眼睛,坐起来,眸子里是从窗漏进来的月光。

“恨。”江祝斩钉截铁道,“不单是恨,那年毫无防备就想让二叔收他为弟子的我,我也恨。我希望从来没见过他,希望和他之间的瓜葛能断得干干净净,就像他从来都不存在。”

说到这里,江祝笑着摇头,“可我知道这不可能,就像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那些伤痛再陈旧也是沉疴,碰着不疼,可它不会消失,想丢掉它就要整块皮肉都挖掉,可再留下的还是个疤。”

她舒了口气,又躺下,朝易明清靠过去,“我可怜他的出身和遭遇,却不代表我原谅他的行径。就算我怜悯他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对他的恨不会消弭半分。”

易明清拍拍她,哄她入睡。

百家议会开得很仓促,众仙家都是百废待兴,就算是琢烟谷也每天有许多公文报批。但也好在这次百家议会并不像以往需要商议一清单的大小事务,就算准备不周到些,也没人在意了。

江祝出现并落座后,下面几乎炸开了锅。他们都知道江祝已经回来的事情,但知道,和见到是两码事。他们始终都忘不了她身为鬼王的这样一个身份,更忘不了那年她从伏明裂谷脱逃,在多方围剿下一路到了金兰顶就死。

她跳了金兰顶,怎么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于是他们看江祝的目光更像看妖孽了。

江祈也懒得废话,直接请上练星。

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是傻子,琢烟谷就算再胆大包天,也没有敢命人伪装神明的胆子,何况那神印就在少女眉心,那源自上位者的压迫感如影随形,不是强者的居高临下,而是等级差异所造成的自惭形秽。

练星将所有事情都清清楚楚得叙说一遍,包括黎牧兄妹的遭遇,黎牧这些年的筹谋,她与冬青惨遭毒手,以及黎牧胁迫易明月、暗害江祝,江岚是怎么死的,江祝又是怎么被迫登上鬼王之位,重生后,他们这些人又是怎样应对黎牧的阴谋,最终夺回了神印,让黎牧从此身死魂消。

与会的各家家主精英断想不到这些年的背后隐藏着如此庞大的秘密,一时震撼,许久不能言。

也有人大着胆子质疑,“神明大人的话都是听了江谷主等人的说法,都是一面之词,岂能轻易相信?”

练星淡淡瞥他,就像看一个跳梁小丑,“欺骗神明,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那人立刻闭了嘴。

江祝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明明她才是舆论中心的人物,但这些喧嚣,好像都被隔绝在外,就像于她而言,其实到底能不能被认同,能不能在他们眼里得一个清白的形象,一点也不重要。

她一点也不在乎在他们眼里,究竟怎样评价她这个人。

江祝冷眼旁观,有练星在,大家都默认了她本无辜的事实,但那些偷偷摸摸的视线,还是证明了她在他们眼里,依旧不是那个堂堂正正的明朱颜的形象。

那些目光落在她身上,欲言又止,有羞愧,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救命恩人的感激……和一点点遗憾。

那么浅、或许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遗憾,可她感觉到了。

她也知道为什么。

英雄和被冤枉的人,最好的路就是去死——最好不要活着。

英雄是背负着许多人的性命的,被奉上神坛是大家在苟且下一条命时不由自主对强者的崇敬和畏惧,许多为之赴汤蹈火哪怕这条命任你差遣的话都是可以脱口而出的。可时过境迁后,难得偷来的命又怎么舍得再送出去,那些不过脑子的话成了枷锁,既舍不得送,英雄的存在又时刻提醒他们你欠了他一条命,久而久之,就希望英雄最好不要活着,那样自己可以痛哭流涕以表哀思,又能心安理得地继续活着。

而被冤枉的人,承担的是彼时所有不知情又义愤填膺的人的恶意,鲜少有人不在意——也不可能不在意,而这份在意在沉冤得雪的那一日,就成了凌迟所有人的刀子。又是一条命的事情,若是死了,人们大抵就是不痛不痒申斥一下曾经的愚蠢,流露几分不忍,就不了了之了。可若是活着,既无颜面对,又不想为此抵命,成日活在刀尖上,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怎么会希望那个人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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