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70)
江祝忙不迭把带来的蜜枣塞给她，也不忘挖苦，“瞅你的出息。”
“少来，你也没比我强到哪儿去，别五十步笑百步了。江覃呢？”
“师兄还好，只是画符比较耗精神，灵力有点虚脱，调养几天就好了。”
端看江祝全身上下不过几处伤，易明清心情就不是很美妙，整个人一懒下来，半靠在床头，抱胸撇嘴。
“还是你们运气好点，哎我就奇了怪了，我上辈子是捅了他们家了吗，走哪儿哪儿是妖兽。”
江祝耸耸肩，“谁知道呢，咱们几个就你运气最差，身边除了我师兄都是还不怎么有实战经验的，难为你一路费尽心思护着了。”
易明清乜她，“说得你不是一样。”
“行行行，我们都是，好了吧。”
“你来得倒巧，我才刚醒。”
江祝闻言，稍稍迟疑一下，“……我看到明月离开才过来的。”
听到易明月的名字，易明清的笑容淡下去，多了几分烦恼。原本靠着的身子直起来，是她思考问题时的习惯，但不消片刻又弯下去。
铁马冰河大小姐顶天立地，从不服输，这也是江祝第一次看易明清挫败的样子。
“回来之后我睡觉的时候多，总也碰不到明月。明月是不是躲着我？”
江祝叹息，“应该是的。”
回来之后，怀了孩子最多愁善感的叶汐絮絮叨叨把这些天的事一股脑儿都塞给了江祝，其中就有易明月的事。
易明月的演算之术精妙绝伦，五大世家家主决定先解决兽潮问题时，谁也没办法反对，纵然很多人都愿意先去找自家的孩子。易明月明白自己的定位，也毫不犹豫地选择先解决兽潮问题，换句话说，他放弃了先寻找易明清的机会。
镇压兽潮，他们碰到了一些逃窜的少年，却始终没找到易明清。
江祝想，若非易明月能够推算出易明清的生死，只怕这个苍白又执拗的少年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他对易明清有愧，才不敢来见易明清。
易明清不解，“我又不怪他，这个傻小子，我非要逮到他教训一顿不可，脑袋瓜子装了些什么有的没的破烂玩意儿。”
“他还是觉得对不住你吧，毕竟他愿意坚持一下，谁也拦不住他先来找你。”
但易明月还是先服从了家主们的命令。
于理，这无可厚非。但于情，江祝却心生寒意。
一个过分理智的人，虽不至断情绝欲，但细想来，总让人先生敬畏，再生异心。他可以放弃情去成全理，他的决定会比旁人正确，而他身边的人也都可以用来牺牲。
江祝这么想，也这么说。易明清听完后，也没生气，伸手在江祝背上拍了一掌。
“这话要是别人和我说，我得把他打得一年别想下床。”易明清笑得开怀，“知道你是担心明月，不过要我说，咱俩弟弟一个德性，江祈不也没去找你而是护着他那一帮人活到了最后？你介不介意？”
提到江祈，江祝就没说过假话，“你都不介意明月没去找你，我又怎么会介意小祈没来找我？要我说，站在姐姐的立场上，我希望他活着，别人的甚至我自己的命我都不在乎。站在亲人的立场上，我当然也希望他能来找我，能来救我。但把眼界放宽，他们都不是池中之物，自然得担更大的责任，而不是把所有事情都困在一隅里。”说到这里，江祝顿了顿，旋即了然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易明清摊手，“对嘛，这帮小东西以后面对的或许比我们更难，现在就逼着他们做什么亲人还是苍生的选择实在没必要，我们做姐姐的只要支持他们做的就够了，错的除外。”
从所谓两全的窠臼里跳出来，就能看到他们的世界。
有些她认为理所当然、不曾想过也不曾在意的东西，因为出现在易明清身上才会关注，却从未联系过自身。而所有的问题，在她提出之前，易明清早已想过了。
江祝：“我也就是担心明月钻牛角尖，他太聪明，慧极必伤。行了，看你没事我先走了，晚点你得拦一下明月，不然我看那小子能躲你到地老天荒。”
“滚滚滚你个乌鸦嘴，赶紧滚！”
这些日子除却在潇风门附近的世家，大部分人都留在了潇风门和滦山镇。兽潮解决后，各位家主在猎场与人烟接壤处竖起了屏障，其余地方门户大开。尽管猎场已经恢复了宁静，但枝叶碧透、天穹无际的地方，仍旧令人不寒而栗。
江祝告辞不单是因为怕影响了易明清休息，也是要赶赴一场会议。
潇风门议事堂外，叶淮江祈不知在说什么，但见江祈浮于表面的笑，可知气氛并不轻松，多少受到议事堂内冷凝气氛的影响。江祝出现后，两人才放弃了之前的话题迎上来。
江祝一人赏了一巴掌，一齐进了议事堂，坐在了弟子席的第一排。
易征见江祝，不由将目光转过去。江祝心知这两日易征也焦头烂额没什么时间看易明清，主动道：“易叔叔放心，明清刚吃过药，精神很好。”
易征欣慰地笑了笑，将注意力投注于会议中。
几乎所有弟子都会参加这次会议，江祝之后还有一些人未到，家主们耐心等着，期间继续制定规划猎场和保护滦山的策略，各家有发言权的弟子偶尔发言。
等所有弟子都到齐后，议事堂气压骤然下降。家主们在发现猎场异状时其实已经有些晚了，异变突生时的状况并不知晓。
葛恒山首先举手，“天色暗得很快，我确定当时我们并没有深入猎场，但是就在猎场外围也能感觉到红云和黑雾弥漫很快。”
叶浔道：“什么时候感觉到的。”
葛恒山说了个时间，江祈算了算，与他们发现异状时差不到盏茶，“当时我们正在围猎箭棘兽，没有太注意什么时候变暗的。”
唐钰这时颤颤巍巍道：“我……我有注意，因为当时小师姐要我远程射击箭棘兽，但是我一直没松手，小师姐催我来着……其实我是看不清，不然肯定能一箭射中的。光线太暗我看不清……但是太紧张了，后来地震，我就跟着大家一起跑，就，就忘了……”
原来真的是看不清，只是后面变故太大，连江祝都忘了询问怎么回事。
叶淮一直正襟危坐，专注地看着前方，似乎进入入定，但江祝瞥到他有微咬唇，是他深入思考的习惯动作，显然有些事情是他早早便想过的，是以唐钰说完后，叶淮便立刻接上了。
“唐钰以弓箭见长，目力远超旁人，那时天色虽暗，三百米之内仍可看清，唐钰行动受阻，非常理可推。”叶淮稍作停顿，似乎也在犹疑，“……红云升起前，我感觉到了一股气息，与妖气不同，转瞬即逝。唐钰在之后行动一如往常，合理怀疑与这股气息有关，甚至可能是引发兽潮的源头。”
叶浔：“什么气息？”
叶淮微微蹙眉，“……戾气颇重，怨念极深，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