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86)
易明清脸色一变,“你胡……”
一道流光划过,因为极快而带着破风之声,以雷霆之势插入地表数寸,剑身隐隐闪动电光。
秦霜年的衣角焦黑一片。
叶淮上前将酌月□□,缓缓收剑入鞘,面无表情道:“她绝不会。”
“没错,江祝绝不会修习鬼术!”易明清接上话头,以不输其他有名望的家主修士的气势控住局势,“其中定有蹊跷,但当务之急,是将她找回来,才好查清来龙去脉。”
秦霜年还要说,被江岚插话,便不好再开口了。
“诸位,阿祝的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江某以性命担保,阿祝对鬼术绝无半点沾染。至于其中缘由,待寻回阿祝后,江某自有交代。”
第38章 鬼界
意识浮沉,像泡在水里,柔软又有些冷。
江祝的记忆停留在进入黑洞内,但也是模模糊糊、记不大真切的。现在眼皮也很沉,不太想睁开,于是运转灵气走了一个周天,没有滞涩,也并不冲突,仿佛先前的失控是一场梦。
当意识回笼,江祝的手朝着熟悉的方向伸去,摸到了却安的花纹,绷着的身子放松了些。
她没有着急睁眼,安静地感知周围的环境。和她所熟悉的地方不同了,这里灵气很少,算得上稀薄,却并没有给她压抑和慌乱的感觉,而对修士而言,灵气是修炼的基础之一,这种能够淡然处之的诡异感本就是不对的。
眼前似乎是光亮的,可又感觉到隔着一层窗子外,天色是昏暗的,没有暖融融的阳光。
对,没有阳光,所以即使她盖着被子,也有凉气钻进来。
江祝缓缓睁眼,首先看见的是挂着红帐的床顶,竟也有温暖的色泽。四周家具齐全,桌上一杯茶水不知谁倒的,还没有凉透,能嗅到一些淡淡的清香。
身体已经没有任何不适了,左手手掌被包扎好,半点不渗血,除了隐隐刺痛,并无其他不妥。
江祝穿上鞋,无意朝窗子瞥了一眼,整个人愣住,而后快步走到门前,伸手一推。
果然没看错,入眼的铺满了整个视野的红色花田,热烈得像烧了连天的大火,从脚底一直烧到了地平线……不,确切来说不能算地平线,因为那并不是天,它是黑色的,像由被打翻的砚台晕染开的大片的黑,浓郁沉重,仿佛这天触手可及。但奇怪的是,这样一个没有太阳的地方,视野却和有光一样明亮。
江祝彻底迷糊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如此陌生的地方,只有一个东西是她还算熟悉的。
无处不在的鬼气。
这里……莫不是,鬼界?!
“你醒了?”
江祝倏然回身,一红衣女子婀娜多姿地走来,一手拎着油纸包一手端着烟枪,媚眼如丝。
那红衣女子每走近一步,江祝的身体就绷紧一分。
看出了江祝的警惕,红衣女子不甚在意地噙着一抹笑,对江祝手里的剑视若无物,“我叫孟姜,你就这样叫我就行。我估计你饿了,给你带了点东西。进来吧,你的伤口需要换药。”
这样一听,显然这几天是她在照顾自己。江祝略收了几分敌意,抱拳道:“多谢孟姜姐姐。”
孟姜脚步一顿,烟枪都被抖出了一点灰,“别别别,我担不起,别叫姐姐。”
江祝能察觉到孟姜的直爽,不是阴阳怪气地说自己担不起一声姐姐,而是事实——她不能叫她姐姐。
被带到陌生的地方,遇到孟姜这样的人,很难不生出一点点放松。江祝跟着孟姜进了屋,孟姜把油纸包放在桌上打开,取过药箱,拆了江祝手上原本的包扎,一面涂药一面撇嘴。
“倒真下得去手,且得养着。”
奇怪的是这么骇人的伤口并不很痛,换药时江祝还有闲心捻了块糕点,确定无毒后才动嘴。
“这里是哪里?”
孟姜:“鬼界忘川往生河畔,舍离花田,我住的地方。”
江祝猛地一噎,艰难地开口,“……暗渊?”
孟姜笑了一声,“幽冥也得进得去才行啊。”
确定自己在暗渊鬼界后,警惕心攀上顶峰,孟姜扎好绷带的一刹那江祝就把手抽了回来。
眼看江祝像只炸毛的猫,孟姜也不恼——如果是她恐怕能把整个鬼界都掉个过儿——自顾自收好药箱后徐徐退出小屋,“在这里休养吧,不要走出这片花田,其他地方对现在的你来说很危险,也不要想着走,”她很愉悦地挑眉,“起码现在你不知道怎么离开。”
孟姜离开,江祝越发不安。灵气稀薄,她只能依靠身体里仅存的灵力保护自己,还要想办法联系外界,让江岚他们知道自己在哪里。
但最令她不安的时她本身身体的安之若素。
可诚如孟姜所言,她现在乱跑无异于自寻死路,且无论是带她来的人,还是孟姜,似乎都没有恶意。
随机应变,将计就计吧。
鬼界的时间流逝很模糊,只有孟姜出现时,江祝才能意识到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算来自她醒后已过三天,没有离开过这片花田,也没有见过除孟姜以外的人。
她也对孟姜旁敲侧击过,但不知是她的问法太拙劣还是孟姜太精明,关键的问题都闭口不答。
江祝耐着性子等,试图联系过外界,皆徒劳无功。
第四天,午饭过后小憩一会儿,江祝醒后没多久,便察觉到木屋外有生人气息。
来人不是孟姜,且并非一人。
江祝手指扣着却安,以便自己能够第一时间抽剑袭击。来人似乎无心掩盖,脚步声纷乱,清晰地传入耳中,每近一点,江祝的手就扣紧一分,心脏狂跳,让她胃部有些抽痛。
行至木屋门前,来人停住,紧接着响起叩门声。
江祝:“是谁?”
“……姑且算熟人?”
声音确实有点耳熟,江祝默了几秒,道一声进,同时做好了暴起的准备。
所到有三人,确实都是……熟人。
血液倒涌,江祝耳边轰地炸开了,惊疑不定地看着来人——确切说是看着最后一个进来的人,脸部血色尽失,指着他失声尖叫:
“你不是死了吗——?!”
这个叫梁瞿的鬼将,不是已经死了吗?!
为什么会好端端站在她面前???
梁瞿没有死?那易叔叔呢?易叔叔死了?
易叔叔白白死了?!
不能接受的事实让江祝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暴走,以江祝为中心掀起了风暴,青色的灵流和黑色的雾流纠缠着盘旋上升,几乎掀翻了整个屋顶,骤降的气压和凌厉的风刃将屋中陈设毁去十之八九,木屑瓷片皆为锋刃,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俞折三人没想到江祝会失控地毫无征兆,又不敢对她怎样,只能退出小屋,带着狂暴的灵流一同撤离。
无边黑穹有生命般翻涌着暗云,隐隐可见雷光闪电,甚至已经形成了小小的涡流。狂风肆虐,花田内的舍离花被压弯了腰,几乎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