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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119)

沈元夕懵了片刻,讶然。

她听懂了沈丰年的意思,在她面前的三殿下不像三殿下。

“爹!”

“哈!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月底,沈丰年返回海州,中间一切正常,沈丰年也没有跟沈元夕多说什么。

等他离京有几日光景了,薛子游回家歇整,特地来了趟三王府。

他长高了半尺,耳朵超过了沈元夕的头顶,身板也厚实了些许。

“长得好快,读书的时候,会饿吗?”沈元夕问。

“放心好了,都能吃饱的。”薛子游说,“晌午会有些头晕,说是个头飞太快的原因。”

他坐下来,连吃了两碟点心,填了个半饱,才问:“姐姐,最近可还好?”

“挺好的啊,怎么了?”沈元夕担忧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就是问问。”薛子游又喝了半碗茶羹,才说,“近日,有出游吗?”

“天还未暖,我书都没看完……”沈元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无缘无故的问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

薛子游才把近日在宗学所见所闻讲给了沈元夕。

沈丰年封侯的东西都备好了,兵部接到战报后,吏部就着手推进,因德皇子夭亡之事,询问陛下,这些封勋都定在何时。

陛下把刘国公又加了个追封,给几位挨到的太妃公侯乃至夫人们都盯了时间,唯独跳过了沈丰年的。

礼部吏部不敢再问,就将此事搁置。

但官场风向也由此转变。

“吏部侍郎的儿子与我同屋,是他说的。”薛子游道。

“可影响到你?”沈元夕知道此事不小,怕他在宗学被人看低。

“还好吧,也算帮我筛去见风使舵的同窗了。”薛子游沉稳了许多,乐观道,“我是怕姐姐受那些小肚鸡肠之人的排挤。”

“怕什么,我本也不爱跟她们聚,我家里一堆书等着看呢。”

“哈哈,也是。”薛子游道,“我就是想,三殿下他那个性子,朝堂官场京城风向,不管不问的,怕你受委屈。”

“……”沈元夕悄悄看了眼倚在门口偷听许久的三殿下。

“把你心思放书本上吧,下个月就要应考了。”

说完这句话,沈元夕一怔。

下个月薛子游应考,宗学子弟们是要把文章直接呈给皇上看的。现在这样的局势,会波及到薛子游吗?

可想了一想,又觉皇帝不该是小心眼之人。可能真的因为失了他的第三个儿子,所以想起和三殿下有关的一切都会心伤。

“姐姐,别对我抱太大指望。”薛子游乐道,“我还要再读一年,以前欠下的太多,不好还。”

这天夜里,沈元夕翻了个身,身边空荡荡的,没有温度。

她猛地惊醒,三殿下不在身旁。

她追出去找,心里惴惴不安,叫了几声临朔,乌耀飞来安慰道:“小王妃,他到宫里去了。”

“他去那里做什么!”沈元夕心跳得更慌了,捂着胸口直想吐。

“去教训小辈。”

三殿下夜半入宫,彼时皇帝留宿在淑美人宫中,这才刚入梦乡,忽感头皮一扯,整个人失了重,心狂跳不止。

睁眼是飞速后移的地面,而后眼前殿门被人踢开,再回神时,他屁股下坐着乾元殿的冰凉的地面,而鬼魅一般的三殿下斜靠在他的龙椅上,居高临下看着他。

萧明则臭脾气一下子窜起,言声:“放肆!”

三殿下连眉头都不给他皱一下,绝美的一张脸上冰冷无情,望过来的血眸之中,却有着嘲笑般的悲天悯人。

“萧临朔,你什么意思!”皇帝直呼他名,硬气却到此为之。

三殿下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皇帝崩了。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皇家颜面权威,不把朕放在眼里,如今你还敢坐朕的……”

三殿下轻声道:“我砸了它,你拦不了我。”

皇帝倒抽一口气,乾元殿冰冷的寒气刺的他鼻腔疼。

“萧明则。”三殿下这声名字,语气就像叫不听话的小孩子,“闹够了吗?”

“从来血脉延续,多者必夭。”三殿下语气平淡,冰冷的报着数字,“世宗唯剩三子一女,玄宗四子三女成年,中宗三子二女……历朝历代,都是如此,这是天定。”

“我敬你一声祖宗,但你记好了,朕才是大昭皇帝,历朝历代,又有哪个皇帝能任由人骑在脑袋上放肆!你从来没有把朕放在眼里,你敢说,你这个幽人,没有偷我大昭的气运,没有损我儿的命格!”

“你把我看作什么?”三殿下轻声发问。

“你威胁朕?”

“明则,你不愚钝。”三殿下道,“多年来,你终于找了个由头,敢全说出来给我听了,是吗?”

萧明则从小爱看美人,将美人看作自己可以摆弄的美丽物件。天之骄子从小就是储君,正统的光环让他天生自视过高。

三殿下是美人,他就做个安静听话的大昭脸面就好。

但随着他长大继位,他才发现,他非江山天下的所有者,他不是最高的掌权人,三殿下可以轻易摧毁他引以为傲的至高皇权。

他有个活祖宗。

这个活祖宗,在他头顶。

好在这个活祖宗不问世事。若不细想,作为皇帝,他也可以笑脸装糊涂。

他拼命强调三殿下是个美人,只是个美人,是用来安慰自己的。

“萧明则,万岁听多了,真以为自己能活到万岁?”三殿下轻轻扯过他的衣领,把他拎到座前。

“能万岁的,是我,不是你。”三殿下声音极轻,“短短数十年,大昭皇帝又换了新,再有三百年,大昭也会化为虚无。三百年对我而言,只是短短一瞬。”

“只三百年……”萧明则大惊,“可你不是立誓要守护我大昭血脉八百年……”

“大昭血脉,八百年。”三殿下淡淡道,“大昭没有那么长寿。”

还未等萧明则消化完,三殿下又道:“萧明则,我的孩子,也是大昭血脉。”

萧明则一震。

那么,只要三殿下的孩子出生,就算大昭皇室血脉死绝,他也不算食言。

“论血脉亲疏,论身份正统,萧明则,你又怎能比得过我?你看中的正统和尊卑,到底从何而来?”

“与长生相比,你们什么都不是。”三殿下道,“一代两代还算有些许感情羁绊,但延续三百年,杂乱的血脉,在我看来,与其他无关之人并无两样。”

“你清楚你的处境了吗?”

“你不过只是大昭王朝中间,一个短暂的皇帝。”

“我是有血誓在身,但这个血誓,对我并无束缚。”三殿下无声咧开一抹讥笑,“只要我不死,大昭血脉就未绝。萧明则,你听懂了吗?”

他只要想,杀光了皇室子子孙孙,也不会受任何反噬惩罚。

换言之,他的确是能凌驾于皇位之上。

区区皇帝,敢给他脸色看。

从前不计较,只是他懒得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