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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23)

无趣。

送茶饮来的老仆瞧见了,呜呜哭了起来,叨叨着三殿下的起居乱了套,没吃好也没睡好,要出乱子了。

三殿下听得心烦,就说:“我只是颠倒日夜,和他们一样作息,无碍。”

老仆就又嚎哭起来。

“长此以往,会有大灾病,白日那光越来越强,殿下会受不住的……”

阳光对幽族人而言,是减寿的存在,而月光这样温柔下来的光线,才是他们汲取力量又不伤身的根本。

三殿下坐起身,看着比自己父亲还年长的老仆,无奈叹息。

这位老人家是祖母还在时,最为忠心的血仆,立了血誓要世世代代守护幽主血脉。

听说是救过祖母的功臣,也是唯一去过圣山,得见天道的人。传说天道给了他不死之身,只是代价,就是这副无尽衰老下去的身躯。

后来,浸月“窥”到天机,把儿子送往大昭时,将老仆赠给了儿子,令老人家随从保护。

故而老仆既是两代幽主仆从,也是家族中仍然还活着的大长辈,浸月对他说话都要客气几分,三殿下作为年纪最轻的幽主血脉,当然也要忍一忍老仆的唠叨。

在老仆鬼哭的啜泣声中,三殿下拽着他月辉似的长发,想念起了他的乌鸦。

“怎么还不回来。”

他的乌鸦当然也有御风的本事,一封信,三天就能送到边界,按理说,现在应该在回程的路上了。

难道是母亲接到信后,要叮嘱的太多,还未写完回信,所以耽误了时间吗?

又是一日,凌晨下了小雨,到午前地面已干了大半,国公府的二小姐来了。

刘玉娴早就想来了,前几日碍于将军府前凑热闹的人太多,这是缓了几天,实在耐不住了,携礼登门。

明面上的理由是来探病,实际上是来问沈元夕和三殿下飞霞山一游的经过。

沈元夕正愁无人说,两个姑娘兴高采烈见了面,到水榭台赏景闲聊。

“早就想来了,只是前几日姐姐病着,没敢来叨扰。这将军府前身可是中宗时期的十六王府,五院六庭,景致闻名华京,皇上特意下旨翻整,还真是漂亮啊……”

刘玉娴说罢,找了个借口,给她的那群丫鬟婆子都安排了事做,要她们到不远处捉蝴蝶去。

“就那个蓝边翅膀的,我刚刚瞧见飞那边去了,你们找去。”刘玉娴指着池塘对面的矮桥。

沈元夕问:“妹妹喜欢蝴蝶吗?”

刘玉娴掩口大笑,“怎么姐姐听不出?刚到二月,这样的天,哪来的蝴蝶。是我想和姐姐说些体己话,不想让她们听到嚼舌头罢了。”

这体己话,自然是问三殿下。

最初,两人都还端着大家闺秀的矜持,不敢过于放肆,说了飞霞山的景,聊了有关月神庙的一些事。

等时候差不多了,刘玉娴才道:“所以,三殿下那天……”

沈元夕点头道:“他穿了身紫,我根本无心看景!”

刘玉娴激动跺脚,恨不得捶穿桌子。

“其实上次姐姐回府,我家长嫂还同我说,瞧面相,姐姐就是个有福气的。哪想姐姐福气这么大,竟然嫁了三殿下。”

那个“嫁”字,听烫了沈元夕,脸一下子就烧红了。

“说起来,华京虽人人都想见一见三殿下,领略他的风姿,却鲜有人想嫁三殿下。”刘玉娴又道。

沈元夕赞同道:“其实,到现在还觉得浑身不自在……我一直以为,三殿下那样的人物,是不用娶妻的……”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后,刘玉娴擦着眼角的泪花,说道:“我知姐姐的意思,但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她道:“小时候,见长姐省亲回府,华美至极,我就跟母亲说,我也要入宫,将来也要如此气派。我母亲说,人各有命,若你没这个福气,即便这荣华富贵落到你头上,你也留不住。福薄却得了好命,只会折自己的寿数。”

沈元夕听的一愣一愣。

“华京的闺秀小姐们,很少有奢求嫁给三殿下的,道理就跟母亲教导我的是一样的……三殿下那样的人,就算有这好命嫁了,也不一定有福气兜着。”

刘玉娴说完,又快速道:“姐姐不要误会。姐姐跟我们不同,姐姐的父亲母亲,都是要刻在大昭功德殿上的人物,家中有这等大功德,姐姐自然福德深厚。前有皇上青眼,又被三殿下相中,想来,这是姐姐命里应得的。”

沈元夕一时分不清刘玉娴是真的认为她有福气,还是在暗损她。

只是还未等她细想,余光似乎瞥见了三殿下。

沈元夕吓了一跳,定睛去看,三殿下果然在月门旁站着,一身层层叠叠的雪白,还冲她笑了笑。

刘玉娴:“姐姐在看什么?”

她也顺着朝那处望去,三殿下风一样,不见了踪影。

刘玉娴收回视线,接着道:“对了,说起飞霞山,祖母说,她遇到三殿下的时候,京中正流行飞霞纹,就是一种在浮锦上织绣出似云霞的纹样,浮锦灯下映看,自有霞光流动之效。三殿下就穿着那样的衣服,一身妃色……”

刘玉娴又要发疯捶桌,沈元夕却不敢陪她一起笑了。

总不能在他本人的眼皮子底下,露出这等不矜持的癫狂神色来。

后半程,沈元夕神色尴尬的应和着,一旁是刘玉娴滔滔不绝讲她听来的,有关三殿下具体怎样美貌倾城的描述。一旁则是偶尔会飘出来逗沈元夕玩,一脸平静听人夸他的三殿下。

说着说着,刘玉娴给沈元夕介绍起了华京有名的珠宝匠,她腰间的禁步宫绦用了什么工艺,有多难得,又与头上的钗珠如何相配,手上玉镯的雕花镶嵌又是哪位难请的匠人所制。

沈元夕哪个都没听说过,也没见识过。玉质的东西在她身上“活”不过两天,自从十二岁碎了父亲送她的一对玉镯后,她就没敢再戴过这些。

刘玉娴手上的那对镯子是镂空的白玉,上头还镶了金环点缀了翡翠扣。

沈元夕暗暗咋舌,瞧起来就费银子。

“三王府给的礼单,礼部可呈报了?”刘玉娴问。

沈元夕:“……什么?”

“没有吗?”刘玉娴不信,“婚旨下了这么久,礼部也该着手准备了,至少纳亲礼和宫里的贺礼该拟出个单子了。”

沈元夕不敢摇头。

她没听父亲提过,好似除了三殿下本人总在府上来去外,其他的都没见动静。

“……好奇怪。”刘玉娴道。

沈丰年从宫里回来,见礼部的人等在前庭。

“大将军辛苦。”为首的起来见礼,坐定后,说起了自己的难处。

三殿下娶亲这事,史无前例,他们就递了个拜帖,想要与三殿下商量后,再看按什么章程走。

只是拜帖每天都递,三王府每晚都去,却连三殿下的一片衣角都没见到。

三王府的门,他们到现在都还没进去。守门的要么说三殿下不在府中,要么就说他在睡,白天夜晚都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