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三殿下(27)

三殿下微微扬眉:“那我知道了,你放心不下元夕。”

“不错。”沈丰年别开脸,不自在地搓了搓裤腿,说道,“崖州一去,少说要一两年,事情若不顺利,两年也不定能回来。”

“嗯,我知道了。”三殿下微微倾身,兴趣盎然道,“你又庆幸元夕嫁我,在京城有倚靠,又更加不放心,提心吊胆,她成婚后,会在我府上受委屈。”

“这……”沈丰年是这么想的,但他不能这么说。

他对三殿下,是又放心又不放心。

京城里,或者说放眼整个大昭,三殿下有守护神之名,在他的庇护之下,沈丰年即便丢下女儿只身在京城,也不必担心她的安危。

但另一方面,三殿下非普通的皇室宗亲,也非一般人,沈丰年离京到远地赴任,女儿在华京,被三殿下揉圆搓扁吃干抹净,也没个娘家能求助。

“你怕什么。”三殿下问自己的岳丈,“又喜我能护她,又忧她没娘家撑腰被我欺负……归根结底,是因元夕身后的娘家单薄,唯有你撑着。那你就该想到,她若嫁了别人,你离京也会日夜牵挂,甚至要更忧心。”

说到底,是沈家太特殊,沈丰年爹娘去得早,人丁不兴旺,几房远亲都不在京城,就连程念安,也是个没有亲友的孤女,往上数往下算,能称得上是沈元夕娘家人的,只有沈丰年和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薛子游。

而薛子游……那小子性子可靠是可靠,可他因为某种缘故,变数也大。加上半大小子才十四岁,在京城没根基没亲友没功没名,沈元夕真遇上要紧事了,他也指靠不上。

说来说去,不管沈元夕嫁了谁,他离京后,他女儿都会是这么个无亲无靠的状态。兜兜转转再说回去,这嫁三殿下,还是最好的一种选择。

“三殿下……”沈丰年想通这一点后,想问三殿下要个承诺,哪怕只是图个心里安慰,只是张开嘴又说不出口,只好化为一声叹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将军提起心中柔软,几乎要落泪了。

三殿下笑了笑,问他:“那么,怎样才能让你信我?用我百年来护华京安然无恙的守护神虚名,能让你安心吗?”

“这我放心,我对殿下的品行为人,向来是敬佩的……”沈丰年道。

“哦。”三殿下看穿了老父亲的心思,说道,“那就是因我幽族身份,怕你走后,我不顾礼法,强掳元夕来取血食肉了?”

沈丰年不语,紧绷着下巴。

三殿下倒也不生气,只是语气微有些抱怨。

“幽族是有野性未脱的蛮子,但我身为幽族正统,又怎会和那些低劣的畜生一样行事?”

他看向沈丰年,认真道:“我等了快三百年才成这一次婚,自当要明媒正娶,不仅在大昭,回幽族亦是如此,天地正名,行正当之道。礼未成,我便不会陷她于危境,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此外……”三殿下说,“你若还觉得放心不下,我写信让母亲同你见一面,你且看看她老人家活的如何?”

沈丰年摆手道:“不敢麻烦……”

“就这么定吧,我现在就再写一封信,让母亲去见你,你看过她,你就对我放心了。人嫁给幽族,可不是什么进虎狼之地。”三殿下起身提笔,“何况她还陪我父亲长居幽族,而元夕是陪我久住京城。”

沈丰年用力抱拳,心里安稳不少。回府后,踏实睡了一觉,神清气爽起来,要同女儿说离京一事,走到小院前,听见女儿的说话声,推门,就见三殿下在。

他握着沈元夕的手,正在矫她写的字。

女儿没听到他来的动静,但沈丰年认为,三殿下一定知道他来了,毕竟昨晚他人刚到三王府门口,三殿下就察觉到了。

尽管如此,三殿下仍然握着沈元夕的手,摆出神鬼莫近的姿态来。

没过多久,又听沈元夕惊呼一声:“呀,你头发染到墨了。”

三殿下的发梢浸到了墨汁里,他捞出来举着,问沈元夕:“要拿这个写吗?”

沈元夕捂着嘴偷偷笑。

“殿下的头发,是生来如此吗?”

“是,祖母和祖父是,父亲是,我也是,天生如此。”他道。

“诶?那其他幽族,都是黑头发了?”

“嗯。”

沈元夕低下声音,悄悄问:“那……另一个祖父,也是黑发?”

“哦,你还记得他啊,他当然是黑的。”

沈丰年已经听不懂了,怎么还有另一个祖父?

又想,这白毛女婿,原来还是天生的!

“爹?!”沈元夕总算发现了趴门缝的沈丰年。

三殿下松开了沈元夕的手,退后了几步,闪身不见了。

可又是一眨眼,他又回来了,重新牵起了沈元夕的手,自语道:“忘了不用跑了。”

这番操作,把沈丰年也看糊涂了。

“殿下这是……没发现我来?”

所以猛地看到岳父来了才会下意识躲开……这,不可能吧,他怎会没感应到有别人在呢?

“太投入了,没感觉。”三殿下面无表情回答。

他可是投入到,连自己头发蘸墨水都没察觉。

作者有话说:

大家放心,沈将军寿八十,四处征战都不会死,算人类中的猛将功臣了。(怕你们忧心拿爹开刀女主,先提前剧透一小下)

第19章 离京

二月初十,沈丰年出任东南总督,听皇帝调令,前往崖州平乱。

离京前,沈丰年和儿女们吃了顿饭,面还是他自己煮的,本想一顿家常便饭,随意一些,不需太隆重,哪想他那个贵重难养的女婿带来三王府的厨子,各色菜品摆了一桌。

盛情难却,沈丰年举杯,唱了一曲漠北谣给自己壮士气。

酒歌唱罢,三殿下道:“好怀念的曲调,前身是华京的祝乐歌吗?”

沈丰年不太懂,但听女儿接道:“应该差不多,《北调南曲》中有言,漠北的一些常在军中歌唱的激昂明悦调式,大多是从京城流传出,由驻军传唱百年,演变固定下来……”

“《北调南曲》……是常抚棋所著?”三殿下问。

沈元夕找到知音,开心道:“就是他!三殿下认识吗?”

“八十多年前见过。”三殿下道,“他出身翰林,精通音律,只是抚琴拘泥于调式……文章如其人,这本我也翻过。”

两个人这就聊上了。

沈丰年边吃边看,起初是好奇三殿下饮食是否和他们一样,只是过程中发现,三殿下也在观察沈元夕。

沈元夕吃饭有明显的偏好,从不拘着自己,好吃的就多下筷子,甚至眼神也会飘过去黏在上面。

而三殿下就是在观察这个。

沈丰年活了四十多个年头了,自己也是过来人,一眼就知道三殿下在做什么,他是将那几样菜都默默记下了。

沈丰年满意至极,一口喝干了酒,实在高兴,又展臂一揽,拍了拍薛子游薄削的肩膀:“好好读书,岑叔叔贺伯父还留在京城,就在兵部任职。要是有事,你就去找他们,义父已经交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