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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28)

薛子游唔了一声,不敢抬眼睛,默默吃饭。

三殿下似乎往薛子游这边瞄了一眼,但始终没问,也没与他交谈。

第二日清晨,沈丰年启程了。

沈元夕和薛子游来送,走的是东门,下了马车,和父亲告别后,又见过了同来送别父亲的几位官员。

岑叔和贺伯伯都是和父亲从漠北回京的,热络地跟她交待了几句,大意都是:放心,沈丰年不在京城的日子,如果姐弟俩有难处了,就来找他们。

剩下眼生的几个官员们也都过来问好,明晃晃的能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好奇和功利心。

沈大将军得皇帝重用,崖州平乱如若顺利,回来必会封侯。在沈丰年封侯拜相之前,多多照看他留在京城的一双儿女,常常献殷勤,也对他们自己的仕途有帮助。

更何况,沈家现在,背后可站着个三殿下。

官员们笑着和沈元夕套近乎,余光却都关注着旁边的马车。

三殿下应该就在沈府的这辆马车里坐着,他虽没下车露面,但沈元夕刚刚下车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三殿下的声音:

——当心些,慢点。

送走官员们,沈元夕和薛子游回到马车里,姐弟俩应酬了半晌,这会儿都松了口气。

单手支着头,恹恹补觉的三殿下睁开一只眼,微微笑了笑,坐直了。

他是早上半道飘进来的,进来后,沈元夕给他腾了个位置,他不声不响坐下,只和沈元夕轻声说了几句话,就闭目补觉去了,根本没管薛子游,仿佛他不存在。

马车开动后,马夫问回府还是送薛子游上学。

沈元夕回:“先把子游送宗学去吧。”

薛子游挨着车门坐,眼神只在小范围内活动,压根不敢往三殿下的方向去,他飞快道:“不用,宗学给了假,今明两天不必去。”

马夫听见,勒住马,放缓了速度。

又听沈元夕道:“给假是让你送送爹,现在送完了,你就该回去读书了。”

马夫又松了绳,快了些。

“不用。”薛子游执拗道。

“子游,你是不是在偷懒?爹一走,无人管你问你功课,你这就散漫了?”

姐弟俩争执起来,但马车依然朝着宗学方向走,沈丰年离府前跟他们叮嘱过,以后听元夕和子游的,但要是两个人两种意思,那就听沈元夕的。

马夫谨遵将军嘱咐,果断听沈元夕的,送薛子游上学。

争执了会儿,薛子游不耐道:“根本不是我要逃功课。”

他义愤道:“姐姐误会我,是义父特地嘱托我,要晚两天再回宗学去。他要我在家待着,跟你一起,日夜守着家门。”

话说到这里,他才看向三殿下,还有点警告的意味。

三殿下眼睛都没睁,只一声轻笑。

沈元夕犹豫了。

薛子游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其实,不说沈丰年,连沈元夕自己心里都有些不安。尽管平日相处下来,她对三殿下是信任的,但她仍然怕家中父亲一离开,三殿下会突然性情大变,原形毕露,趁机提出让她去三王府做客什么的,或是每日每夜都不守规矩,到她屋里来……

沉思罢,沈元夕对马夫说道:“那就先回府吧。”

之后路上,车内三人一片沉默。

等车拐进将军府,停了下来,沈元夕轻轻问道:“三殿下……是要自己回去吗?”

“嗯。”三殿下睁开眼睛,他扶着沈元夕下了车,看她站稳后,闪身不见了。

等沈元夕确认三殿下离开后,薛子游才嗤了一声,说道:“要我说,姐姐就该在枕头下放把刀,提防不规矩的人。”

沈元夕不开心道:“胡说什么,这种话太难听了。”

“姐姐生气了?”薛子游语气立马软和了,“姐姐别生我的气,我也就是这么说说。其实义父的本意,是说家里单你一人在,又要操心婚事,怕有心术不正的趁你不备偷盗欺主,我在也能帮你看着。”

“我知道。”沈元夕点头,“所以,子游也不要担心了。”

刚回到小院,就见听人来传,郭城郡主来见。

沈元夕怔愣道:“郭城郡主?”

她对京城这些大大小小的宗亲知之甚少,不知郭城郡主又是哪个王爷家的女儿,但这种封号,定是正经的皇室血脉,她不能怠慢,连忙收拾了一番去接。

那郭城郡主就在门口,车轿也挺华贵气派,出入一大群婆子丫鬟跟着,下个车七八只手搀扶着。

样子看起来,比沈元夕要长几岁,初春季节就摇着香扇,众星捧月,袅袅进府,捏着金制的镜筒上下打量了沈元夕,明显撇了下嘴角,翻了一记白眼。

沈元夕自然懂她瞧不上自己的意思,寒毛都气支棱了。

再看时,这娇贵郡主换了副懒得演的笑,假惺惺道:“奉公主诏,后日我要京中贵女们陪同我去飞霞山祈福,晴香,把邀帖给她。”

身旁丫鬟趾高气扬递过来。

她们态度张狂,沈元夕思索一番,没接。身旁的陈嫂脸色也不大好,和沈元夕交换了眼神后,沉着脸下逐客令。

那娇贵郡主声音立刻尖锐了起来:“好猖狂,竟敢不接本郡主的邀帖?”

沈元夕想,这不是你在猖狂吗?还猖狂到她家了,这要服软,岂不是太软骨头?

爹刚离京,这就有人敢上门来找不痛快了?

沈元夕刚把腰杆子鼓直眼瞪起来,还未开口,就见对方抬起头,惊喜地尖叫一声。

那声尖叫转了数个弯儿,好似上不来气,听着就莫名心烦。

“三殿下。”娇贵郡主慌张举起手中的金镜筒看过去,声音就像被人猛地掐了下腰,一嗓子嗷出来的三殿下,把沈元夕听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别人还没如何,她先红了耳朵。

三殿下站在高墙上,见沈元夕抬头看他,才飘下来,手摊开,是刚刚还在娇贵郡主手里的金镜筒。

“这就是我说的,千里远望镜。”三殿下与沈元夕说道。

沈元夕一怔:“诶?就长这个样子吗?《奇物鉴》中说它是梧桐木做的……”

“一样的骨架,不同的工艺。”三殿下说完,手指捏着这只金镜筒的手杆转了转,对郭城郡主身旁的一位姆嬷说道,“把她带回去,顺便告诉萧明启,儿女蠢就关起门多下功夫教导,不要出来丢祖宗的脸面。”

郭城郡主娇羞跺脚:“三殿……”

三个字还没吐完整,她人就不见了,再一眨眼,三殿下还在原地站着,垂眸调整着衣袖,头也不抬道:“愣什么,放回车里了,带着她速速离京。”

嬷嬷道:“可康宁公主有诏……”

三殿下叹气,转身不见,过了会儿,扔过来一纸龙飞凤舞的“诏书”,指名道姓齐王萧明启,看好你女儿,五十年内不得入京,奉诏也不行。

等着闹哄哄的都赶走后,沈元夕问:“三殿下是,就没走吗?”

他坦然承认了:“回去后没什么意思,就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