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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96)

对外说是白家兄妹,其实就是姐弟颠倒了阴阳。

三殿下又笑着添了句:“元夕,他不认识我呢。”

沈元夕将这句话想了三遍,明白了三殿下的意思。银发血眸,又长着这样的一张脸,天底下任谁见了都知道他是三殿下。

但眼前这个男人,却说三殿下是家中二房派来杀他的刺客。而且他的神情总是慢半拍,迟缓不聪明。

一般来说,刺客也没有拖家带口的吧?单三殿下一人来,他如此想,也算合理。可眼见着自己还在,这男人却还是认为他们是来杀他的刺客,就多少有些难以理解了。

另外,他口中的二房……

沈元夕想,应该就是上任家主葬身火海的兄弟了。

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对院子外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沈元夕看向他手脚上的镣铐,起了怜悯。

他应该是被囚禁很久了。

“既然不是杀我……”男人问,“那你们是做什么的?”

三殿下是不会回答了,沈元夕思索一番,替他回道:“你别怕,我们只是来取魂。”

“什么魂?”男人问。

“就是……你身体里,有一片魂魄是别人的,他的魂魄碎了,掉进了你身体里。”沈元夕不知道自己这个解释是否正确,她只凭借着自己的理解去讲。

“原来是这样……”男人回想自己前段时间的感受,点头道,“我有感觉。那天我快要死了,我自己知道的,我已经回到小时候,看到了那时的姐姐……但我又看到了有蓝色的发着光的鸟掉进了我的身体里,后来我就醒了。”

醒了之后,身体上的病也好了,他第一次知道不咳不喘是什么滋味,胸口似清风般,没有半点浑浊感。

沈元夕小声问:“你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男人愣住,回答:“因为在地面上,就会被杀。一旦被人闯进房间,发现我不是女人……姐姐就难逃死罪了。姐姐中了榜,做了官,要是被人知道是女人,就要按欺君之罪处置了。”

三殿下眉峰一挑,事情就明白了个大概。

沈元夕又问:“可……为什么还要锁住你。”

男人抬起手看了手腕上的锁链,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没有回答。

头顶传来石门移开的声音。

沈元夕拉着三殿下要躲,眼前一花,三殿下抱着她,藏到了拐角后。

有人执灯从地面来。

“玉晶。”来人开口。

“翀姐。”床上的男人乖乖叫道。

来人正是白翀。

她从小习惯了装扮男人,声音早已成形,说起话来声音低哑,难辨雌雄。

“我做梦了。”她说,“醒来,就想看看你。你知道错了吗?”

男人没有出声。

“回答我,你若还不知错,我是不会解开锁,给你被褥的,夜凉,早些认错,就不必挨冻了。”

沈元夕幸而有三殿下的手让她咬着,不然就要惊出声音来了。

原来被锁在床上无衣无被的,是在惩罚他。

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我还是……”男人说,“不能答应。我不想和春桃做那种事……”

白翀叹了口气,疲累道:“白家需要个孩子,春桃现在是府里的夫人,她需要有个孩子,给我们白家添个孩子……”

沈元夕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她瞳孔震颤着,死死咬住三殿下的手。

男人小声道:“可我只想和你……”

三殿下倚在墙上,被他圈在怀里的沈元夕,微微发抖着。

她抬眼看了三殿下,眼神中包含着许多情绪。

三殿下冲她无声一笑,颇是无奈。

乌鸦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津津有味听着,并不惊讶。

“春桃。”白翀叫道。

上头再次响起了脚步声,白家新娶的夫人抱着被褥进来。

锁链哗啦啦响了一阵,男人说:“不行……不行,现在不行……有、有人在……”

白翀一怔,看向一旁燃亮的蜡台,才惊觉道:“真的有人!”

三殿下悄无声息带着沈元夕飘出了地道,离开了白家。

等回到船上,沈元夕才大喘着气,拉着三殿下的衣袖,她想说,要不要白家的那个男人,可这种念头起来后,萦绕不去的就是他自己亲口说的“我只想和你……”

白家姐弟罔顾伦常,是你情我愿的。她又是什么立场去插手这样的事?

好半晌后,沈元夕只生硬问道:“殿下的魂……收回了吗?”

“嗯,等他死了,魂就自己回去了。”

“……什么?他会死吗?”

“活不了多久。”三殿下说,“浸月恰巧飞溅来的魂魄碎片只是给了他一口气,但他在那种地方,还要被迫繁衍,又有常年积郁的心病……没几天活了。”

沈元夕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此事。

“我们走吧。”三殿下道,“世人的事大抵如此,无论错还是罪,不求救,就不必多此一举。”

沈元夕长叹一口气,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第二天,她说道:“殿下说起祖父母可能是兄妹时,我并不觉得难以接受,有何不妥,但昨夜……我实在是……”

“合理。”三殿下淡然一笑,“执晴沐光并非昭人,作为起始,他们从天地星辰一点点摸索,繁衍欢好自然也在其中。别的也没人可选才是,而昭人按照天地规则,亲者不狎,才不乱大道。”

原来是这样吗?

三殿下登了岸,吹了声口哨,白马拉着车缓缓从丛林中走出来,停在了沈元夕面前。

沈元夕扶着他递出的手上车时,脚悬在半空,忽然一声叫:“殿下!咱的乌鸦呢?!”

咱的。

三殿下眉开眼笑,好心情道:“去帮你听故事去了。”

出发北上的第三天白天,三殿下熟睡着,沈元夕心浮气躁地看书。

一阵拍翅声由远及近,黑色的乌鸦飞进窗,落在了沈元夕的书本上,蹭了蹭爪子,说道:“小王妃,白家姐弟的事,要不要听全乎?”

“要!”沈元夕急迫道,“后来怎么样了?”

乌鸦道:“不急,咱们先从头说。”

白翀的父母成婚多年无出,二叔对长房之位虎视眈眈。白家夫人求神买方,折腾一番后,终于怀上了,却不想,头胎要生时,家中的老祖父正在弥留之际。

老祖父迟迟不走,手就在长子与次子身上来回指,就等长媳这胎报喜。

只可惜,生下的是个女儿。

夫人一咬牙,就报生了个儿子。老祖父拍了拍长子的肩膀,这才安心合眼归西。

长子掌了家,回房一瞧,只好将错就错,把女儿当儿子养。次年又紧锣密鼓生了个儿子,就报生了女儿,想等他们开蒙时再悄无声息地置换回来,瞒天过海皆大欢喜。

可惜小儿子娘胎里带着病来,好几次险些夭折,无奈,父母只好让女儿顶着男儿身开蒙读书入席。

战战兢兢错位十几年,女儿中举,踏上仕途。白家摆席庆贺,二叔喝了几杯酒,趁着人多院杂,溜进了白家小姐的闺房,要调戏“她”的贴身丫鬟春桃,撞破了“侄女”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