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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温非寒(16)

作者: 小吉安 阅读记录

“你吃出来了?”邹大爷惊喜地问。

“那肯定的,”陈非寒赶紧趁着人家高兴又拿了一个,“这个面皮的味道是手工的,和我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特别好吃。”

“哈哈哈,那就好,”邹大爷笑起来有些迟缓,大概是卫生着实做累了,“我老伴儿做了很多,你早上不能单纯吃包子吧,我再给你煮一个鸡蛋。”

“欸欸欸!”陈非寒赶忙拦住老人家,“留着你自己吃吧!”

“年老喽,用不着吃那么营养的东西,你安心坐着,等吃等喝就行。”

说句实在话,陈大少爷从出生到现在,最中规中矩的时候一般都在等吃等喝。他眯着眼窝在值班室的沙发上,盯着逐渐明亮的天空,抬起手圈住楼顶上方刚刚露出头的光亮。

校内的起床音乐很舒缓,钢琴曲滴滴答答的,估计半数学生还在赖床。陈非寒临走前看了一眼尹知温,昨晚闹情绪的尹氏眼角安静地闭紧了,整个人规矩得瘫成一条直线,看上去睡得相当踏实。

仿佛一点儿烦恼都没有。

“快拿张纸接着!欸欸欸烫死我了,”没过一会儿,邹大爷两只手来回换着一颗水煮蛋,几乎是冲到少年面前说:“先别急着吃,拿蛋敷敷眼睛,昨晚上睡成什么样了黑眼圈这么重。”

“做噩梦了,”陈非寒吸吸鼻子,“好像还有点儿小感冒。”

“那怎么行!”邹大爷对这死小孩儿非常不满意,“说过多少次喝热水怎么就是不听?现在教室里空调开那么足,椅子上挂了一件秋季校服没有?”

陈非寒战略性后退了一步,垂着脑袋说:“没……”

话音刚落,邹大爷的眼睛果然瞪成了一枚纪念硬币,他扯着嗓门说:“这是要怎么着啊?你怎么老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上次爬墙出去给猫看病也是,膝盖上擦了那么大一块皮,居然优先去了宠物医院!”

“……我身上没带够钱。”

“别贫嘴!”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秋季校服没带?”大爷恍然说,“你不是本地人,家在隔壁市吧?我记起来了,生活费是不是不够买校服的?”

没等陈非寒说话,邹大爷转身就进了休息室:“去买一件穿上,我衣服里还有些零头,钱不着急还。”

“不是不是不是,”陈非寒拿出了藏电子产品的手速疯狂摆手,“就是在行李箱很下面的地方,太难拿了,我明天就穿,明天就穿。”

邹大爷看了看手里的钱,叹口气,只好认命般地收了回去。他弯着腰,粗糙的指腹揉了揉男生柔软的黑发,替这瓜娃子把蛋壳给剥了。

“干嘛呢这是?”他轻轻地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只有画画这事儿一直没变过。跟画室老师吵了那么多回,哪回不是背着他自己来画室练习了?”

“练习是一件好事,你偷着来干什么?我一个七老八十的人不懂,如果画画是一件这么不高兴的事,那还不如别画了。”

陈非寒拿蛋的手突然使不上力,拐了弯落回自己的身侧。

别画了?

“你们家真是厉害啊,大的上了俊逸,小的上了仁礼,哎哟,什么时候请我们吃个饭啊?”

“哟——那真是了不起,吃什么饭呐打麻将,你三天没来了,今儿十块钱一炮。”

“十块怎么行,太小了,她两个儿子都上省城读书了,那以后跟咱们就是不一样,要发大财的!肯定有出息。”

……肯定有出息?

如果没有画画,我还剩下什么?

今天早上陈非寒不想画画了,他吃得很慢,吃完之后坐在画室的画板面前,一直到早自习下课铃响也仍然在发呆。

画室里摆满了很多学生的画作,他囫囵看了一眼,竟觉得自己没法儿第一时间认出他的画在哪儿了。梦里的一切瞬间变得鲜活起来,好像能看到年幼的自己坐在老城区的画室问:“你现在呢?在画什么呀?”

对不起,我什么也画不出来。

其实不仅画不出来——就算画了,也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

陈非寒浑浑噩噩地想着,他抬手抹了把脸,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哭了起来。

这没发现还不打紧,一发现就来了狠劲儿,哭得相当没有少爷包袱,抓着鼻子任由鼻涕在校服领口上画了好大一朵花。

看来是真感冒了,他边哭边想,这鼻涕都他妈是绿的。

第12章 天灵盖

尹知温昨天看厌了陈非寒的脸,没承想今天就压根看不到了。

早上第一节 课打铃才来教室,夏季校服的边缘沾了些许颜料,手背也有,黑色的,都结了痂。

“尹哥?尹哥?出来一下。”

上午第二节 课临时召开老师会议,课间操取消,多出了一大把休息时间。肖卓从理科楼四楼跑过来,手里拿了一大堆去年的校明信片。

“又干什么?”

“老J的结婚祝福,她不是去澳大利亚结婚了吗,就差你没写了!”

老J是国际班的口语老师,名儿很大众,Jessica。她 一直把尹知温当作得意门生,私下里总想着介绍给自己对象认识认识。可惜这事儿还没来得及,尹知温就转文了。

“你同桌怎么了?”肖卓偏过头看了眼陈非寒,“这是那个怪味豆少年吧?我他妈近视都看见他黑眼圈了。”

“不知道,”尹知温揉着太阳穴,“他从前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在吃火药,见谁骂谁。”

肖卓蹙着眉:“那你能行吗?人际关系倒还不说,课程很难跟吧,之前一直在学微积分,现在学的这些东西我借朋友的看了一眼,书上的习题和学校发的讲义难度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还有政史地,这玩意儿你从没背过吧?”

“连着必修一必修二一次性背掉可是要死人的,月末还有月考啊。”

尹知温几天的紧绷神经终于在这老妈子式的念经下瘫了一根,他麻心地靠着墙,翻了个白眼,惨淡地说:“你闭嘴吧——”

“我真的很累啊。”

接下来三四天,陈非寒不仅感冒加重,甚至都出现了瞪死鱼眼的不明情况。一有空就看向教室各处发懵,反正清醒过来的时候一般都下课了。

星期五晚上,范小烨站在讲台上绝望地问:“有没有上台的啊?这个迎新晚会都不配合是吧?”

“我倒也想配合,”张先越说,“可是迎新演过话剧和合唱的班级艺术节就不能再演这两个了啊。”

大伙儿卑微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真的不是不想出一份力。

学校的艺协极其鸡贼,每年艺术节上报这两个节目的班级过多,干脆通过这种气死人的手段减少审核数量。文一干啥啥不行,划水第一名,除去这类全员参与的,唱歌跳舞简直是惨不忍睹。

范小烨也懂,只好难过地说:“困了,审不了,都死刑吧。”

下了晚自习,一肚子坏水的班长马上逮住了张先越,强迫他搞定陈非寒。陈少爷白天奄奄一息地窝在座位上,晚上更是瘫痪在床哪都不去了,看样子就知道谁多嘴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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