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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温非寒(17)

作者: 小吉安 阅读记录

张胖子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他只好一把拦住尹知温,交代遗言似地请求室友配合迎新工作。男生把书往抽屉里一扔,疲乏地点点头问:“还有谁吗?”

“什么谁?”张先越迷茫地问。

“就我一个人?”尹知温迷茫地反问。

张先越严肃地回答:“暂时,就您一个人。”

“……好,”尹知温挑了挑眉,“那我就随便了啊。”

以前在国际班,尹哥并没有且完全无意争夺solo的机会。男生几乎人人都会一门乐器,到了什么晚会就争着抢着闹着要上台,尤其是肖卓,恨不得自己就是全校最亮眼的崽。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张先越美滋滋地背上书包,“我和杰杰给你俩带宵夜去。”

“谁杰杰呢,”许正杰嚷嚷,“你滚蛋啊!”

尹知温笑着摆摆手,脑袋沉重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同桌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要么皱眉要么睡觉,闹是不闹了,气氛却十足地压抑。

艺考生还真是嚣张啊,他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想,这几天都上哪儿潇洒了。

文科一班的教学进度全都在老师预想范围内,导致周末的课程全变成整一天自习。尹知温没着急回寝室,他家离仁礼两个区,要是艺体馆有能用的乐器就懒得回家拿了。

夜晚的风无聊地拨开少年的额发,露出略显疲态的眼睛。他路过理科楼时忍不住看了两眼国际班的位置,隐隐约约能想象出那帮混蛋拐着弯儿给老师制造惊喜的场景。

放弃自己擅长的理科选择转文,放弃唾手可得的未来选择不一定能实现的道路,尹知温知道自己其实也不是多么勇敢的人。

也不是没有反悔过。

也不是心大到可以随心所欲地丢掉名校的保送资格。

可是人生就这么一次,来不及在岔路口迟疑,也来不及自我欺骗了。

音乐器材室在艺体馆顶楼,据说包含了大量高中生经常使用的乐器。尹知温找得两眼昏花,站在一堆乐器盒子里巡视了老半天疆土,终于明白这个“据说”是有多靠谱了。

连自己要用的乐器渣子都没见着。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像陈非寒那个傻逼。可能是实在找不到什么放松的方式了,尹知温从北侧楼梯上来后坚持要从南侧楼梯下去,途中正巧看见画室开着灯。门口零零散散地摊着揉成团的废纸,他刚要走,窗户口又丢出来几坨新的。

紧接着连笔也丢出来了。

兄弟够飒啊。

心烦意乱的时候有一个陌生人跟着自己一起烦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好像这样孤独就变成了两人份,或多或少能好受一点。尹知温好奇地透过窗户往里面看,哪知一下就认出了眼前这双脏出艺术感的浅色帆布鞋。

等等——这个高度为什么会先看到鞋?

陈非寒的画画姿势视心情而定,看这架势估计已经剑走偏锋了。他这会儿蹲在桌上,画板离身子特别近,好像再靠近两厘米就能把纸上没干的颜料全蹭衣服上。尹知温迷惑地看着,一时间竟没认出来这到底是在画画还是在搞人体艺术。

巴掌大的脸皱得死紧,画一张扔一张,不仅对画不满意,对身边所有的画画工具也不满意。他涂卡似地把这张纸浪费掉后,双眼无神地愣了几秒,大概意识到这是最后一张纸了,突然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往后坐。

尹知温只来得及战略性地闭了闭眼。

“哐——”

再睁开眼时,同桌果然落地成盒。

“我的个姑爷爷,您没事儿吧您?”他无奈地走进画室,“表演猴子捞月呢?”

“我可去你妈的——”

陈非寒挣扎地从地上坐起来,看清来人之后瞬间又刹了车:“尹知温?”

尹知温好歹还算柔和的面部表情马上出现了裂缝:“你都没看清是谁你就骂人?”

“那不然呢?”他疼得龇牙咧嘴,“老子现在痛死了,谁进来我骂谁。”

那你还真他妈牛逼。

可能是同桌的话过分不讲道理,好吧自信点把可能两个字去掉——憋了好几天的尹知温忽地找到了发泄口。他的恶劣因子随着血液冲上脑门,一把火把理智全烧没了。

少年不爽地挑挑眉,专门挑了个人家不愿意听的话题说:“咋?你画不出来你就老大了是吧?就可以骂人不看人还随意浪费纸啊?”

陈非寒奶白的脸出现了一瞬间的空洞。

窗外的风呼地变大了。

“你他妈再说一遍?”他攒着拳头,告诉自己千万别在画室里动手,“你这嘴就这么会说话?”

“是啊,”尹知温恼火地拖长音调,“老——大——”

这话一出,陈非寒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灌了藿香正气水,脑电波都开始反常了。他狂怒地架起拳头,胃里涌起一股翻江倒海的委屈与难受,一边吼一边毫不留情地招呼过去:“我警告你啊尹知温,别真他妈把自己当回事!”

“嘁,”男生侧身躲开,脸上露出极其少见的嘲讽神色,“到底是谁把自己当回事啊。”

“操?”

你真他妈好样的尹知温。

老子天灵盖都给你气掀开了!

“你他妈!”他俩在地上扭作一团,整栋楼似乎只剩下陈非寒疯狂的怒吼,“你一个一天到晚埋头死读的傻逼懂个屁啊!我画不出来轮得到你说?!”

“你什么意思?”尹知温比眼前这发了狂的要高小半个头,他彻底动了真怒,脚下一踹就把对方压在墙角没法儿动弹,“你真找打?”

“你是不是有毛病?”陈非寒的脸因为生气泛起一层生理性的潮红,“真觉得自己很牛逼?放着国际班第一的位置不要还他妈转文……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尹知温往前数十年,往后数十年,这是唯一一次气到视线模糊。

得亏两人还算势均力敌……这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但至少不是其中一个单方面殴打了。他俩从画室左边滚到画室右边,厮杀到寝室熄灯都没有消停,直到邹大爷上来检查电源时才意犹未尽地松了手。

皮肉越痛越想打。

谁也别想便宜了谁!

邹大爷年纪大了,什么场面都经历了,但像这样你一拳我一拳过家家似的打架还真没见识过。他怒骂着关掉电源总闸,气得手电筒都抖成了夜店蹦迪灯,怼着楼道转出了个走秀T台。刚走没两步,邹大爷气急败坏地回头吼:“怎么着啊小兔崽子!这必须记大过!念检讨!气死我了真是,我以为是储物室的东西塌了!”

“陈非寒你这玩意儿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居然还跟同学打架?”

“还有你!”邹大爷猛地看向尹知温,“你旁边什么傻缺你不知道啊?他猫叫你当没听见不就完了吗?”

猫老大猫叫能一样吗,尹知温不说话,他喘着粗气,扭头冷酷地嘲笑了一声。

这俩事儿逼在某些方面简直是令人恶心的默契,打人不打脸,伤口都在手臂上,青了红了破皮了好几大块。邹大爷上药的时候不得不站他俩中间,要不然互相瞪个眼,手和脚又开始进入狂暴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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