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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79)

作者: 深海无余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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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没有课,但有一如既往的兼职。

蒋均良上午到上海,在宿舍简单整理了一下,就去了咖啡馆。馆里灯竟然还暗着,只留下春风中微微颤抖的铁门。咖啡师兼本店半个老板溪姐从门里出来,看到蒋均良和他熟稔地打招呼,“来了?”

溪姐姓氏不清楚,大家都这么叫她,虽然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六七的样子,据说她也有这家店的股份,因此权力也很大,蒋均良第一次面试就是她负责的,只用了三十秒就拍板录用了。她当时的原话是:“有这张脸,来我们这当个花瓶都行。”当然也没有真的就让他当个花瓶,开始蒋均良干的都是打杂的活,店里没有生意的时候,溪姐就教他怎么煮咖啡,慢慢的他也能做些简单的步骤。

魏惟一第一次到咖啡馆找蒋均良的时候,就尝到了蒋均良的第一杯人生咖啡。就连魏惟一这个舌绽莲花的人都不想多谈的咖啡,可想而知有多难喝。

说到这,其实溪姐和魏惟一还有一段缘分,溪姐认为是桃花运,魏惟一认为是善缘,而半个参与者蒋均良认为是孽缘。溪姐第一次见到魏惟一就在柜台后狂冒星星眼,“他和我男神长得好像啊,简直是他年轻时的翻版,就连气质都是大差不差的。”

蒋均良不觉得,他脑海里浮现出溪姐曾给他看过的照片,拿来和魏惟一对比了半天,是有点像,可是,他觉得魏惟一更好看。他正要反驳,魏惟一注意到蒋均良在看他,露出灿烂的满口白牙,“我要喝提拉米苏!”

“真的很像啊!”溪姐说,“你朋友叫什么,算了,我直接问他本人好了。”说完她就直接往那边去,蒋均良本想喊住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端着咖啡不经意经过他们时魏惟一还和溪姐聊得很开心,捂着嘴笑个不停。

之后蒋均良和魏惟一聊天提起了溪姐的偶像,问他觉得像不像他自己,后者想了想,非常不赞同,照他的话说就是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蒋均良虽然不喜欢这种恶俗标语,但是对于魏惟一和自己达成统一战线的结论表示欣慰,“我就说,根本不像,你比他好看。”在审美这方面,他对自己相当自信且难以忍受被否定。

之后魏惟一每周都来,溪姐从最开始的斗志昂扬变成心灰意冷,也渐渐琢磨出点不对劲,有一回问蒋均良和魏惟一什么关系。蒋均良说能有什么关系啊,就是很好的朋友。溪姐一脸“你就别装傻了”的表情,撑着下巴继续浮想联翩道:“让我想想你们俩在一起的画面,那可真是太美好了。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帅哥就是要跟帅哥在一起!”

蒋均良很不客气地打击她:“我和他只是朋友,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知道小溪会看那种小说,闲暇时光经常拿那个打发时间,有一次就那么倒盖在桌上,被风吹翻了个跟头栽到地上,蒋均良捡起来,被里面大胆露骨的词惊得眼皮一跳,默默地将它摆回了原状。

“你母亲的事,料理完了?”溪姐把灯打开,脱下大衣外套,随口问道,她今天似乎是盛装打扮了一番,一袭黑色连衣裙,脸上的妆都美得很精致。

“嗯。”蒋均良想快点跳过这个话题,“怎么今天开业这么晚?”

溪姐难掩疲态,脸色现出诡异的红,“还能怎么样,相亲去了呗。”

蒋均良点点头,去后面换上制服走出来。溪姐还半瘫在沙发上,眯着眼瞧人道:“今晚附近酒吧有个大型party,你去不去?”

“不去。”

“你同学聚会,你去不去?”溪姐看上去有些醉意,听到拒绝的回答后颇感扫兴,禁不住多问了几句。

“一般不去。”

“你这个人,真的活着不无聊吗?”

蒋均良此时断定溪姐醉得不轻,但还是很配合地回话,毕竟酒鬼是不能得罪的,“为什么不喜欢热闹就等于无聊,我觉得我的人生很好。”

溪姐呆呆地望着某处,话锋一转,“魏惟一呢,他怎么不来看你?”

蒋均良说:“他这周有事。”

“哦,那他这周来吗?”

“不来。”

“哎,为什么?不会是你煮的咖啡太难吃了,他不想再给你当试验品了吧?”

“......我不知道。”蒋均良尝了一口自己刚煮的咖啡,“也许你说得对,但他说最近在忙一个项目,天天都在加班。”

“这样,你们俩关系有进展吗?”

蒋均良发出“嘶”的一声,刚刚不小心喝了一大口,舌头烫得发麻。他舔了舔舌尖,“有。”

“你们在一起了?”溪姐眼睛猛地亮起来。

蒋均良不喜欢撒谎,正要答应,转念一想,他可不知道溪姐会不会像魏惟一一样断片,如果第二天起来还记得这事那可就糟糕了,未来一年恐怕都要不得安生。

“我告诉你,爱情这个东西,真的就是泡沫啊泡沫,一戳就破。”溪姐说着说着就开始唱起邓紫棋的泡沫,“爱本是泡沫,怪我没有看破,才如此难过......”

蒋均良微微捂住耳朵,第一次知道,原来溪姐唱歌跑调......以及为什么这种事要让他撞见,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也不想多管闲事。

“我从来没有失眠过,但是前几天我失眠了才终于知道失眠真的太难熬了。”溪姐抬头看蒋均良,“蒋均良,你一直失眠居然状态还这么好,怎么做到的?”

“......因为我吃安眠药。”

溪姐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蒋均良思绪放空,他上一次自然入睡是什么时候呢,啊,竟然是在酒店的那一夜。真奇怪,他一个认床的人在宾馆里睡得那么香,是太累了吗?不过,抱着魏惟一睡的感觉还不错,比家里的狗熊玩偶好用。

可能是雨一直下,天色又昏沉,咖啡馆没什么生意。蒋均良都把书架上的英文版小王子翻完了,店里也只来过一个客人。

临近傍晚的时间,第二个客人推门进了咖啡馆。他的首要行为不是去到前台点单,而是大致扫了一眼店内,然后走到趴在桌上睡着的溪姐身边。

蒋均良看了几眼,认出这是他认识的人,导师的儿子,二十多岁,因为在办公室里见过几次,所以基本认得他的长相。常常蒋均良从办公室出来,那人就和他礼貌点一点头,推门而入。

杨辰低下头似乎在确认溪姐的情况,又抬头问蒋均良,“她这样多久了?”

蒋均良说:“睡了两三个小时,之前一直在碎碎念,我让她喝过醒酒汤了。”凭他的直觉,杨辰可能就是让溪姐借酒消愁的对象。

“谢谢,麻烦你了。”杨辰很礼貌地道谢,蹲下来扶起人就要往外走,忽然顿住,”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蒋均良默默看他,“也许。”看样子杨辰没认出自己,他也懒得多提。

杨辰没说什么,扶着溪姐出了门。

夜风习习,蒋均良锁上门,转过身来。街角的灯光一明一暗,阴影处随着沿街的房屋连绵到尽头,好似蛰伏着什么。雨停,地上一片干燥一片湿润,新铺的柏油路上好像还残余着不散的味道。蒋均良用力甩了甩伞,把卫衣的帽子掀出来戴上,稍长的刘海一并拢进帽子里,他意识到该剪头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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