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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追(3)

作者: Grenada 阅读记录

说来也是奇怪,这个热情大哥见了他,仿佛是见到了阔别十二年的亲兄弟,一直拉着他聊烟聊酒聊人生。

但实话说,用“聊”这个字并不算准确,这大哥完全能够自己撑起一台单口相声,秦殊只是时不时地应承几声,顶多算半个捧哏。

对于卢晟来说,给棵树他都能对着讲,半个捧哏已经算相当给面儿了。

他毫不见外地跟秦殊侃侃而谈自己从前创业的经历:大学毕业之后是多么的拮据和困难,被熟人骗过钱,误入过传销窝儿,也做过好几次失败的生意,后来又如何偶然寻得了烟酒市场的门路,随后成长为如今年轻有为的一番模样(他的原话)……

不知不觉,在这位“奇人”的感染下,秦殊的负面情绪竟也神奇地消散了不少。

一宿匆匆而过,很快他就看到了“云顶”早晨六点的太阳。

人生,确实是蛮奇妙的。

他一边刷着牙一边想着。

第一次进酒吧喝酒,第一次夜不归宿,第一次……呃,拥有了一张宿醉脸。

秦殊看到镜子里自己难看得吓人的脸色,连忙凑近了细看。

然而无论近看远看,面色都是显而易见的苍白和憔悴,黑眼圈非常醒目,眼里的红血丝也很是猖狂。

他摇头叹了口气,回卧室里取了干净睡衣,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之后换上了。

出了浴室后,他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片芦荟面膜,看了下还没过期,就拆开来敷在了脸上。

这面膜好像是他买爽肤水的时候附赠的,一大盒十片,当初毓文来他家时他要给她,还被毓文嫌弃地说“自己用吧”。

他还没忘记给阳台上养的绿萝和银叶菊浇了水,给玻璃缸里养的两只小旱龟喂了食,关照完了这些“家庭成员”之后,他这才慢悠悠地转到了厨房,给自己煎了个鸡蛋,冲了杯牛奶。

这个房子的采光很好,清晨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窗玻璃,洒在了客厅的墙面上,映射着斑驳的日影。

秦殊当时为了图便利,在大学附近的小区里租住了这个小小的房子。

房东是一对做绘画工作的小夫妻,房子虽然已经很老旧,但因为是父母给他们的婚房,所以被他们装修得非常温馨,并且还在这个小房子里挂了许多他们自己画的油画。

这套房子租给秦殊之后,房东先后来看过几次,看到秦殊有将房子精心打理爱护,家具也没有半点磨损,于是在秦殊毕业后提出续租时果断答应了,好几年过去了,房东也没提过涨房租的事。

为了表示感激,秦殊逢年过节时会提一些东西去房东那里,房东太太很喜欢吃学校附近一家的肉松小贝,东西不贵,但都是心意。

毕竟在这个嘈杂喧嚣的城市里,别的秦殊什么也没有,此处小小的一隅,对于他来说是“家”一般心安的存在了。

吃完早饭后,秦殊盘起腿坐在了床上,终于感觉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坦了。

想起来他有好几天没看微博了,于是打开了软件,私信栏立刻蹦出了一百多条私信,他点开了其中几条:

【殊殊宝贝!入秋了,记得要增添衣物,最近流感严重,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啊!妈妈等着听你的新歌呢[憧憬][憧憬]】

【呜呜呜宝贝,你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在我的社交平台呀,好想你呀[亲亲][兔子]】

看到类似的私信内容,秦殊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同时,又因为有人挂念他,感到了一些融融的暖意。

他挨个打字回复道:

【好,谢谢[可爱]。】

【最近有点忙,之后一定会更新微博的[太阳]。】

还有几条私信在问新歌什么时候发。

新歌……

新歌其实早就已经录好了,但版权号一直没能申请下来,其实有个签约公司的话会好操作得多,但是他几个月前刚解约……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首新歌什么时候才能发布。

一想起这件事,他就有点儿发愁。

但如果让他继续在以前的乐队发歌,他也是坚决不愿意的。

所以如今,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不想让粉丝太担心自己的事情,思忖之下,还是回复说:

【已经在准备中了,我也希望新歌能早点跟大家见面。】

退出微博前,他看了眼最近一条微博的评论留言,其中热度最高的一条是:

【殊殊真的退出Insomnia了吗?[哭]】

底下是几条粉丝的回复:

【不知道。】

【好像是的,官博也很久没更新殊殊了。】

他默然片刻,随后关掉了手机屏幕。

他将手机扔到了一边,身子向后倒去,靠进松软的枕头里,闭上了眼睛。

秦殊做了个漫长的梦。

这个梦的内容依旧与往常无异,还是那间旧排练室。

排练室没有窗户,墙边有几个很小的换气扇,天花板上穿梭着裸露在外的管道。粗糙的水泥地面上,随意放置着几个红色油漆泼过的破旧木箱,地上散落着缠在一起的乐器线。绕过这些箱子,空地的一个角落里摆放着架子鼓和一把麦克风支架,墙上是一面用彩色油漆喷就的巨幅涂鸦,中间是一行黑色字母:INSOMNIA。

整间排练室里只有他一个人,耳边吹过呼呼的风声。

秦殊醒来时,手机铃声在疯狂地响着。

他坐起身,脸上还带着些刚从睡梦中脱离出来的迷茫,愣怔了有三四秒钟,才想起来要接电话。

“阿殊。”

是毓文的声音,语调轻快,总能让话筒另一端的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情愉快:

“晚上我们在南郊这边吃饭呢,离你家很近,你过来吗?”

毓文喜欢叫他“阿殊”,这可能是这个性情明快的姑娘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

每当毓文非常亲昵地叫他“阿殊”的时候,秦殊根本难以拒绝这丫头的任何要求。秦殊也从没觉得有负担,毕竟他在乐队的三年里,毓文一直没少帮过他,而且能看出的是,这姑娘是真心地信任和他拿他当朋友的。

刚进Insomnia(失眠)的时候,这支乐队只在这所大学里小有名气,那时候很多学生都以为秦殊和毓文在谈恋爱,因为总在学校里看见他俩走在一起。

说来也是奇怪,一个是风光无限的乐队主唱、一个是平时还写点歌的乐队吉他手,两个名副其实“搞音乐”的人,学的居然都是英语专业,和音乐半点儿不沾。

毓文爱玩儿,大学时报了不少社团,排练一台话剧动辄就得花费一个月,期间上课请假写论文等等一应事项,就都落在了秦殊身上。

当时秦殊宿舍的一个室友说,要不是知道他俩没在一起,纯粹是关系好,否则秦殊绝对会入选全国十佳男友。

毓文听了后乐了半天,秦殊笑着摇了摇头,俩人心里都没那些个意思,敞敞亮亮的。

世人多揣测,然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如何,也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