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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患寡(161)

作者: 张佳音 阅读记录

而施华亭念及孩子,追问道:“你受伤了吗?腹中孩子如何?”

施春浓仍在马上,道一句“无事”,便调转马头,“我去京兆府衙,大郎给你娘带话,替我照顾婆母。”

施翊还来不及多说,她已经策马狂奔而走。

众人在火光中注视着施春浓和数骑远去。

施华亭转而对方老夫人请道:“伯母,您随我入内吧。”

方老夫人定定地看着施春浓远去的方向,一句“当心”没能吐出来。

论家世,方家肯定是高攀施家女,可这么些年,施春浓没有完全尽到妻子的责任,没有照顾好丈夫,没有为方家开枝散叶,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妻子。

方老夫人心里自然有诸多怨言,她是为了儿子才忍下不表。

从前听过再多“巾帼不让须眉”的虚言,都不如眼见为实来的震撼。

施春浓这个儿媳再多不如意,她能保家宅平安,能够在危机之时毫不犹豫地奔向她的儿子,只这一点,就胜过千万人。

就这样吧。

方老夫人长叹一声,对儿媳的兄长客气道:“进去吧。”

另一头,施春浓要到京兆府衙,便要穿过主街。

此时主街上的百姓早已逃散一空,空荡荡地街道上除了乱党和官兵,唯有施春浓一行目的明确地前行,丝毫不理会沿途的混乱。

金吾卫和京兆府衙是掌管京城治安的重要部门,京兆府衙差役又弱于金吾卫,首当其冲。

京兆府衙,方既清一派文官模样,手中却握着一把长刀,听着震天响的喊杀声,稳稳当当地坐镇在仪门内。

仪门大敞,拼杀的乱党能清楚地看见他冷静到几近嚣张的姿态,扰乱了心神。

不安的情绪渐起,但他们没有任何退路,只能拼死一搏,就像是濒死的野兽,越发癫狂,杀意凛凛。

此消彼长,官兵们的气势稍稍被压制,乱党渐渐逼近方既清。

方既清因为常年书写而磨起薄茧的修长手指握紧刀柄。

忽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片刻后,一支箭从西侧飞来,直射入一个乱党胸膛,乱党到底。

方既清微怔,便见衙门外,他的妻子如神女般降临,纵马飞越过众人,直至他跟前不远,方才勒马。

施春浓胯|下的马仰头长鸣,前蹄抬起,几乎直立。

而施春浓一只手便攥住缰绳,另一只手握着横刀,始终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待到马蹄回落,施春浓一拽缰绳,挡在方既清身前,正对仪门外,举刀指向乱党,满眼冷凝,

“今日谁敢动我的人!”

她身后,方既清微仰头,望着马上的女子背影,眸光清亮,爱慕一如初见,分毫未因长久的岁月而褪色。

第91章

施春浓一句“退后”,方既清便顺从地放下刀,安然地站在她身后,只不断地叮嘱她“留心,莫受伤”。

他心安理得不说,目光除了扫视她全身是否有伤,便是带着不加掩饰的爱慕,完全不以身为男子却要有孕的妻子保护为耻。

京兆府衙值守的官吏瞧见他们平素颇正气凛然的上官这般形容,在这危险未解除的当下,也不禁生出几分微妙的无言来,冲淡了慌急无措。

没多久,京兆府衙前后的厮杀便渐渐平息。

施春浓的施救格外顺利,顺利的甚至让她觉得,声势浩大的乱党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不正常。

施春浓回身,狐疑的目光看向方既清。

她翻身下马,方既清上前抬手扶她,温和道:“春娘,身体如何?教你担忧了。”

周遭的目光全都悄悄投向他们二人,施春浓不适应人前这般,推开他些许,直言不讳地问:“怎么回事儿?”

方既清瞥一眼侧耳偷听的下属,又重新靠近妻子。

施春浓的手腕因为不断地挥刀,微微肿起,他边为她轻轻按摩,边附耳低声道:“春娘,你知道的,师弟失手一次,绝不会容许自己失手第二次。”

所以,有陛下准许,姜屿早在太后寿诞确定大办,便开始准备。

计划周详,必然要考虑到有意外发生,事实上,也确实发生了不算在意料之外的“意外”——施晚意被人劫持。

“嗖——嘭!”

一束焰火升空,“嘭”地炸开,如同信号释放,又有六束焰火接连划破夜空,形状如北斗一般,最后一个,在皇宫上空。

众人皆抬头望去。

方既清眉间一展,道:“春娘,与我一道入宫吧,见到师弟,你便什么都清楚了。”

皇宫乃是前朝所建,启帝只稍坐修整,并未大兴土木进行改建。

进驻皇宫后,守卫当然地毯式地搜索过皇宫,可宫殿面积广,难免有埋藏太深的秘密没能被挖出来。

其中便有一条密道,只有前朝皇室血脉的魏元丰知道。

乱党从密道中悄悄潜入宫中,“不费力气”地控制住皇宫,团团围住启帝寝宫。

整个皇宫之中戒备最森严之处便是皇帝寝宫,其他宫中守卫边抵御乱党边护送施太后、皇后和各宫妃嫔都到了启帝寝宫。

殿外,人数众多的乱党和皇宫守卫泾渭分明地对峙,一触即发。

气势上,被困的启帝一方显然略低沉,警惕地望着对面的乱党,而乱党们的脸在火把的映照下,分明带在激动和得意。

寝宫的大门紧闭,殿内,妃嫔们忐忑不安地望着龙椅上的帝王和旁边的施太后。

启帝面容沉静,施太后也没有丝毫的慌张。

母子二人从前朝普通的小户走到一个国家最显赫的地位,经过众多大风大浪,数度面临生死劫难,今日不足以击溃他们母子的冷静。

殿外的乱党开始嚣张地吆喝,逼启帝出去,再不出去,他们就要杀进来用启帝等人的头颅祭奠魏室。

启帝没有动怒,平静地问:“魏元丰出现了吗?”

守门的小太监望一眼外头,身体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恭敬回禀:“回陛下,匪首尚未出现。”

启帝便不再作声,只缓慢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倒是皇后,觑着陛下和施太后的神色,眼中闪过一抹深思之后,回身警告地望向妃嫔们,越发彰显中宫之主的大气稳重。

殿外,不断地吆喝始终没有激得启帝出去,冲突便再次起来,喊打喊杀声震耳欲聋,窗上清楚地投出刀戈相向的人影,时不时有血迹喷洒在窗纸上。

一个护卫的尸体撞在窗上,“咣当”一声巨响,窗纸破裂。

初秋的夜,殿内的一些人抖得如同寒冬腊月一般,大邺顶尊贵的三人目光沉沉地望着前方,不曾失态。

魏元丰便是在这时,出现在外。

他的出现,使得皇宫护卫们骚动片刻,乱党们则更加激奋,更加奋力地杀向殿门,都想要在殿下面前立一个大功。

“殿下来了!”

“杀啊……”

“杀了秦贼!”

殿内,启帝得知魏元丰来了,抬眼,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