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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同生共死!(168)

作者: 晚胭脂 阅读记录

吵闹了一天的太和殿终于宁静了起来,随着每个人步履轻快地离去,甚至开始冷清了。

谢北昭随着朱景行匆匆走了,他要带领军队去各个城门布防,不能留下任何空子给叛军钻。

皇后劝说太后去休息,做好撤离的准备。

谢蕴姝走了出来,站在城墙上,看着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的安宁的盛京。

多么宏大又宁静的城市,在静静地睡着,许许多多的人还在城市的怀抱中做着美梦。

怎么忍心,让杀戮去伤害这些美梦?

她轻轻喊了一声六郎,心头又开始酸楚,他还说要和她看一辈子的月亮。

她想,绣坊楼下的那一池子莲花明年还会再盛开,洁白馨香地开在月光之下,可是她,再也没有了和她并肩看花的人。

这种遗恨,怕是至死难了。

对了,死!

上一辈子死了,可以重生,若是这一辈子死去,还能再回到从前,她定然会不顾一切跟着他出征,哪怕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活着一起活,死了骨头也要一起烂—

“蕴姝!”太子跟来了,真切地对她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懦弱,害得六弟他--”

“殿下,你很勇敢--”谢蕴姝转头看他,语气也很真诚:“就凭你要跟着盛京共存亡,就很勇敢。”

太子叹口气道:“别的不多说了,你还是快回府吧。收拾好东西,带好家里人,朱先生安排了人护送眷属和百姓后撤,你赶紧走吧!我已经害了六弟,我不能再让他心爱的人有闪失。”

“不!”谢蕴姝一口回绝了:“我不会走的,我即便死,也要死在盛京!”

第116章 不离

朱景行下令,京中所有妇孺老幼,往北撤往居庸关,那里雄伟奇绝、关隘如铁,他没有调来那里的守将,而是吩咐,死守关隘,护住撤退的百姓。

即使盛京破了,居庸关应该还能撑到剩下的兵马来救!

时间不多了,朱景行要军队先护送妇孺老幼从城北的景山撤退,所有的男子,按照里、甲编好,拿出家里一切能用上的利器,守护在自己的家中,一旦城破,要拼死抵抗,力求拖住叛军,为撤退的人提供时间。

骤然的生离死别,许多人接受不了,惊惧、茫然、措不及防,年迈的父母舍不得自己的儿郎、妻子舍不得自己的丈夫、孩子舍不得自己的父亲—

哭声一片、哀嚎一片、惊恐一片,人人都带着这一别再不能相见的哀伤,哭得无比地凄厉。

整个盛京,仿似是陷落在了哭声之中,满满都是离别。

可叛军并不会痛惜这般的苦痛,斥候的回报一次比一次紧急,派出去的人也回来得越来越少—

朱景行派出更多的军队帮着撤离,他下令,哪家的妇孺老幼不走,便杀掉哪家的男子—

这个命令一下,百姓惊了慌了,他们携老带幼,排着长长的队伍,走过熟悉的大街小巷,走过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老人们流着眼泪,他们眷恋的看着一草一木,生活了那么些年,这些东西都有了感情,此刻,才觉出多么不舍—

妇女们流着眼泪,她们在人群中再看不见自己熟悉的那张脸,从早看到晚,偶尔还要生气还要相骂的那张脸,生离死别才发现,原来,能吵架也是一种幸福—

而孩子们,他们瞧着一颗颗树、瞧着一条条巷子,瞧着他们日日嬉戏打闹的地方,他们懵懂无知却又敏感,他们也哭着,不仅是因为大人在哭,而是在哭着自己的伤心,他们仿似也知道,很可能再也回不了无忧无虑玩耍的地方了—

人就是奇怪,要失去了才晓得珍贵。

有女人哭闹着不肯走,旁边的军士立马凶神恶煞地把她家的男子一抓,直送去午门。女子们才惊恐万状地追着撵,撵了几步又赶紧掉头跟着队伍撤退,口中直道:“我走—我走—你们快放了他--”

午门之外,谢北昭站在那里,看着一个个被五花大绑来的男子,又看着士兵一个个地解开,他一拱手:“都是为了撤走家里的人,让大家受委屈了--”

那些男子,将眼中快要流出来的泪用大手一抹,粗声粗气着道:“将军,我们都知道,娘儿们,就是得吓--”

话虽这样说,却又忍不住赶紧跑到高处去看,看自己的娘儿们有没有乖乖地跟着出城。

很多城中的男子直接找了来,要留在军队中,一起守城门,朱景行便收编了,分散到了各城门去。

谢蕴姝并没有回家,而是留在宫中,连夜帮着皇后打点六宫撤退的事宜。

时间太紧,她请皇后下令六宫,不要贪恋财物,不要再顾忌什么身份地位仪仗,轻车简从,赶紧动身。

待宫中女眷撤退之际,她又派人通知所有留在京中的朝臣眷属,集中到宽阔的天武门前,由守军护送着统一撤离。

皇宫天武门前很快便聚集起了成千上百的人,各家的马车蜂拥而来,谁都想赶紧离开即将成为地狱的京城,特别是这些养在深闺之中的夫人、小姐,她们明白,无论自己才气多高、性格多温柔、品质多高洁,一旦遇到叛军,便如同花朵遇到暴风雨,瞬间会凋零成泥。

谢蕴姝料到人多事杂,派太监赶紧去朱景行那里,把掩护女眷撤退的军队调来。

她赶到天武门外的时候,那里已经乱做了一团,十多辆马车把出去的街口堵得严严实实,车夫跳着脚地在叫骂,在比着谁家老爷的官阶高一些,谁家夫人的诰命高一些,后边浩浩荡荡的马车、人群咒骂着,叫喊着—

宫里派出的太监声嘶力竭地试图劝说,那点儿声音仿似水滴落在炽热的午后空地上,还没落地就没了影儿。

她眉头一皱,牵过旁边一个太监手中的马,拿过马鞭,翻身一跨,将缰绳一扯,“驾--”一声,飞快地奔到了堵着的马车跟前。

吵闹中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掐着腰直着脖子正要用更大的声音压下对方,没料到背上突然剧痛,转身怒吼:“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手了-”

话还没有落,更多的疼痛扑头盖面而来—

所有车夫噤了声,目瞪口呆地看着马上那道纤细的身影扬起马鞭,把几个吵得最厉害的车夫打得狼奔豕突、抱头鼠窜—

安静是会传染的,闹得最厉害的地方突然安静下来了,周遭也跟着安静下来了—

无数双眼睛盯着谢蕴姝纤细却灵动的身影,惊诧地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谢蕴姝感受到了场面的安静,勒停了马匹,挺直了身子,眼神犀利地环视了一周,沉着开口,却让有些人脸红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摆什么臭官架子?都堵在这里,想一起死在这里么?”

“死”字太沉重,吓住了所有人,有些马车中已经开始传出哭泣声了。

掩护撤退的军队跑着步来了,谢蕴姝对着众人,用最大的声音道:“全部排好队,两辆马车并行,顺序撤退,若有不听安排,抢行者!无论是谁家眷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