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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物(188)

作者: 江河晚照 阅读记录

婴儿稚嫩的声音顿时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沉默。

白歌连忙放低声音,轻柔的哄着。

“孩子还小,禁不住这般折腾。”

身边的人声音更是柔和, 语气里几乎带着几许哀求的意味。

“我并无其他心思, 你做我的轿, 我在外面走便是。”

他的声音很低, 在这片雪地里又显得格外轻, 仿佛低到那厚厚的雪里,在人心里印出微凉的印记。

白歌听得心底忽觉发酸,说不出的别扭。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人早都已经散去了, 白歌看着莫小鸢冻得有些发抖的狼狈样子,又看看不断吭叽着的儿子,最终还是没再出声拒绝。

谢尘随手将身上的氅衣扯下来, 走到莫小鸢身边给她披上,吓得莫小鸢连忙推拒, 眼神不断瞄着白歌。

白歌轻叹了一口气, 没说什么,就看着谢尘安排了一顶小轿过来, 又让奶娘陪着惊魂未定的莫小鸢。

待那顶小轿启程, 他才走到另一座高大华贵, 明显逾制的宫车前, 推开了木质雕花门, 又亲自从车辕下拿出脚凳摆上,这才看向白歌。

白歌抿着唇,抱着恒儿,小心的踏着脚凳上了车。

厚实的宫车里暖融融的,车轮压在雪地上的,偶尔有轻微的辘辘声和车外那人的脚步声。

半晌后,外面才传来声音。

“今日的事,根源在我,大公主是被人引着过去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白歌就打断了他。

“我知道。”

谢尘愣了一下,转头去看车窗,只是那车帘紧闭着,瞧不见里面人的神情。

“是那位沈贵妃吧?”

白歌说着,语气里忽然带上了轻笑:“不对,现在应该称呼太妃娘娘了。”

刚刚在车上,冷静下来,白歌就发现了这事情的不对劲。

这事情来的太过蹊跷,怎么就能这么巧合,小鸢挑中了大公主钟爱的东西,又被大公主看见了,若不是有人刻意算计,才真叫出鬼了。

仔细想来,太后对她明显是一直在示好,若是想要对付她或是对付侯府,完全没有必要使这样的小手段。

再一盘点这后宫中,与她有过瓜葛的,似乎也就剩下那位曾经风光无限的沈贵妃了。

虽是小手段,却也真是格外阴毒,今日若是莫小鸢被人推进了水中,她身边又都是大公主的人,怕是人能不能活着都两说。

沈贵妃看似是针对白歌,可对一个孩子下手却又毫无道理。

窗外,谢尘又轻声开口。

“三皇子已经封了郡王,她开春便要跟着去封地琼州,我实在不曾想,她还会生事,这事全怪我没能周全好。”

说到这,他声音淡了两分,似沁入了风雪的寒意。

“你放心,她到不了琼州。”

白歌没有再说话,寒风吹过车帘,掀起一道缝隙,露出她茭白的侧脸。

谢尘看着她低头温柔的理了理恒儿的襁褓,免得孩子受了风寒。

白歌看向被吹开的车帘,扫了一眼外面。

没了御寒的氅衣,男人玄色的衣衫显得有些单薄,玉冠下乌发上染了一层薄雪。

他一直在看着她,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那双深黑的眸子里,似乎蕴着内疚和歉意。

直到车帘又轻轻落下,谢尘的心一直提着,可她没再说话。

就这样一路到了宫城门,谢尘也跟了一路,直到车停下,白歌从车上下来,领着莫小鸢和奶娘回到了侯府的车上。

他就这样默默看着,心里有无数话想说,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

白歌带着莫小鸢回到侯府的时候,着实把莫夫人吓了一跳。

她实在没想到,怎么就出去半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就变得这么狼狈,脸上还有着明显的红肿。

莫夫人顿时心疼的不行,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孙女,哪能不疼的和宝贝一样。

莫小鸢一见了莫夫人,那一直隐忍着的委屈,顿时就全出来了,终于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哭着抱住了莫夫人,开始诉说在宫里遇到的那些坏人。

莫夫人一边听一边安慰,莫小鸢哭的累了,很快就在莫夫人的怀中睡熟了。

莫夫人招呼着婆子把小姑娘抱进屋里睡,这才看向白歌,神情严肃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白歌将怀里的孩子交给奶娘,又示意莫夫人屏退下人。

这才在莫夫人身边,跪了下来。

莫夫人眼中讶异,连忙去拦她,一边道:“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过是想问清楚事情缘由,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小鸢不是说是那大公主刁蛮无理嘛,与你有什么相干的?”

白歌却并不起身,只是语气有些涩然的道:“就是与我相干,是我连累了小鸢。”

莫夫人闻得此话,登时微微愣住。

白歌踏进侯府的大门时,终于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贵妃如此行径,无异于是鱼死网破,下手的对象又是一个小孩子,就算她心中恨透了谢尘,连带着知晓内情也恨上了白歌,可这样做对谢尘和白歌都没有实质伤害,那她图的什么?

直到白歌踏进侯府的那一刻,她明白了沈贵妃的这么做的初衷。

那个输红眼的女人实在告诉谢尘,告诉她,不管她换了什么样的身份,那些曾经都抹不掉,她身上就打着谢尘的印记。

而她不过是一个脆弱无能的妇人,她护不住身边的人。

反而会牵连身边的所有人。

就算那个女人死了,不再是威胁,可谢尘在朝中的敌人呢,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也会让她永无宁日。

即便是侯府,也庇护不住她。

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会成为那些谢尘敌人眼中可以用来对付,利用谢尘的最好工具。

白歌看着在莫夫人怀中痛哭的莫小鸢时,心也跟着在抽动。

她想起在车厢外,那车帘缝隙中,谢尘复杂的神情。

他知道,可是他没办法直白的将这话讲出来。也许是怕她误会成又一次的要挟吧。

白歌在莫夫人的房间里呆了很久,直到天色见黑才出来,身后莫夫人脸上已全是泪痕,可直到白歌走出院门,她没有开口挽留。

晚间,莫廷绍回来先是被莫夫人叫去,又去看了看女儿,接着才一身煞气的来到了白歌的门外。

只是看着那房间的灯火,莫廷绍也踟蹰了。

他就看着房间里那单薄的剪影,想敲门,却又半天举不起手,仿佛那手有千斤重,仿佛那是托着他最放在心上的两位亲人。

他半辈子沙场征战,从未怕过什么,可这一刻面对一扇门,却生了退却之心。

他心中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屋中人是什么样的情意,那不是浅薄的爱慕,而是动了真心,想要一点点打动她,然后相守一生。

可当他想要敲门的时候,脑中却又浮现起女儿熟睡时仍残余的惊惧神色,和脸上的红肿痕迹,浮现起继母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的面容。

他最终迟疑了,只是在房门口站着,一直站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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