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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物(64)

作者: 江河晚照 阅读记录

因此薛氏也只能咬牙吃了这个哑巴亏,还得反过来劝自己女儿不要想太多,只要有了孩子,能记到她的名下,就比什么都强。

可谢尘剩下的那些话,那要戚国公府放弃戚白玉的意思,戚国公却半点没给妻子透露。

他只是劝道:“便是纳了做妾室也无妨,万一这一胎不是男孩儿,那就还有下一个,只要白玉名下有一个嫡子就行了。”

薛氏却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她只是心疼自己的女儿:“我的玉儿命太苦了,你上次也瞧见了,她都瘦成什么样了,这病也一直不见好,上次你不是问太医了么,太医怎么说?”

戚国公想到太医的话,心里叹了口气,也有些难过。

他若不是与太医确认了戚白玉的情况,也不会就这么默认谢尘的话。

他嘴上安慰着薛氏道:“太医说了,只要好好养着,没什么大碍。“

心中却在思量,如果戚白玉真的没了,只靠着一个孩子维持与谢尘的关系实在太过脆弱,若是到时谢府再进了一个新夫人,这薄弱的联系定会受到冲击,如果那新夫人再诞下一个嫡子,情况就更是难说。

他眼睛闪了闪,觉得就算自己的嫡女真的过世了,这谢尘夫人的位置也不能拱手让人。

只是眼下,他看了看薛氏,这事还需缓一缓才行。

·

玉漱院。

戚白玉喝了一碗又苦又涩的汤药,捂着帕子连咳了几声,将丫鬟递过来的蜜饯碟子推开。

她缓了两口气,闭目歇了半晌,才道:“今天韶音阁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云香看她一眼,小心回道:“今天三爷派人请了太医去韶音阁。”

戚白玉轻“呵”了一声,问道:“那贱人有身孕了?”

云香点头道:“应该是,厨房今天开始照着方子熬安胎的药了。”

戚白玉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不再向从前那样白皙丰润,现在她的手指很瘦,指甲也透着不健康的色泽。

她忽然道:“云香,你把镜子拿过来。”

云香楞了一下,看着自家夫人,忽然有些不忍。

在戚白玉皱眉催促了一声后,才将梳妆台上的铜镜拿了过来。

戚白玉接过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头发散乱的披着,蜡黄的一张脸,因为太瘦,显出高高的颧骨来。

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只是从春到夏,那个明艳动人的丰盈美人便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握着铜镜柄,手背用力的青筋凸起。

“咣——”一声,铜镜被她摔在地上。

一屋子丫鬟吓得低下头,连呼吸声都压得很轻。

她忽然想起那日父亲戚国公来看她。

说是来看她,实则是她传了信回家,谢尘如此大张旗鼓的在府上挑明他与戚白歌的关系,简直就是在踩她的脸。

父亲去质问了谢尘,可回来却只是让她忍一忍,只要那个女人生了孩子,就是谢尘纳她做了妾室也不会影响她的地位,只要将那个孩子记在她的名下,她有了嫡子,地位自然无比稳固。

可戚白玉却只觉得心凉。

是她的地位稳固吗,是戚家与谢家的关系稳固了吧。

戚白玉靠在软榻上喘息着,半晌才吩咐道:“给我换衣梳妆,我要去韶音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姑娘, 刚熬好的安胎药,太医嘱咐要趁热喝的。”

翠衣端着托盘进来,刚想走到白歌身边, 便被小招拦下,小丫头板着一张脸道:“你别进来,姑娘不想看见你,去外间把姑娘的衣裳收拾了。”

翠衣瞥了半靠在床上看书的白歌也没说什么, 只是将托盘放下便退了出去。

小招端着药碗来到床边, 轻声唤了一句:“姑娘, 吃药了。”

白歌放下手中小半个时辰也没翻页的书卷, 从小招手中接过药碗, 嘱咐道:“用不着总是给翠衣蝶衣两个摆脸色看,她们也不过是按吩咐过来照顾我,无论谢家如何,都与她们无关。”

小招看着白歌神情淡淡的, 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一口喝了那碗闻着都呛人的汤药,实在有些憋气。

她嘟着嘴郁闷道:“怎么就与她们无关了,姑娘, 她们俩个就是谢尘那个大坏蛋派来看着你的,我给她们点脸色看是让她们知道, 姑娘你不是那么容易欺负的!”

白歌看着她孩子气的神情, 扯了扯嘴角,笑容里透着些许虚弱无力。

可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将那空了的药碗放回了托盘里, 重新捡起了那卷书, 只是目光却没有落在书上, 而是有些涣散的出神。

小招看着她有些疲惫恍惚的神情, 忽然就难受起来。

“姑娘,我不是不听你的,我就是,就是觉得憋得慌,我难受所以我就——”

小丫头半跪在白歌的脚踏上,胳膊扶着床沿,神情有些小心翼翼:“姑娘你别不开心,我以后不那样了。”

她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最是不喜欢欺凌弱小之事,便是从前在淮安的时候,也都对院子里的下人丫鬟们十分宽厚。

她入府的时候年龄小,不懂事,没少打碎姑娘屋里的物件,可姑娘从来也只是罚她背那些艰涩的书,或是顶着水盆在廊下站着,从来没打骂过,她那时还以为所有的主子与丫鬟都是这样的。

直到后来见到了苏姨娘院里的丫鬟,每每被苏姨娘罚月钱或是顶着大太阳在院子里罚跪掌嘴,姑娘偶尔遇见了还会上去劝上几句,才明白是只有自家姑娘心肠软而已。

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家姑娘是不是菩萨座下的仙女转世,不然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容貌和这么良善的心。

可是,为什么像她家姑娘这么好的人,会遇到这种事,会被那些人逼成现在这个样子。

白歌回过神来,看见小丫头半跪在那,一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带着点胆怯。

她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小丫鬟的发髻。

“不是你的错,是我想左了。”

确实怪不得小招,她也不过是十三岁的孩子,又哪里能控制的住自己的情绪不迁怒于他人,即使这些人也与她一样,都只是生来便无法选择自己人生的苦命人。

白歌并不是什么天生就菩萨心,只是书读的多越多,就越发能体会到人与人之间本没什么不同,却又生来便天差地别,总会心有戚戚,难免对苦命的人就多了几分怜惜。

她很小的时候便赶上兄长们刚开蒙,那时候她最爱赖在大哥哥身边,兄长们要念书了也赶不走,后来宁氏见她文静听话不哭不闹,便也放任她待在学堂里陪着,这一陪就陪了十年光阴。

因此,她除了不用特意的去练习应考的那一套作文方式,读的书,受的教育基本与两位兄长无异。

还记得,小时候,夫子讲史,讲到汉高祖初年时的大灾,史书上只有一句“关中大饥,米斛万钱,人相食。”

那时候,自幼便衣食无忧的小孩子又哪里懂得什么叫做大饥,万钱一斛的米到底有多贵,只依稀觉得人相食是一件太可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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