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星河鹭起(131)

作者: 贺昙 阅读记录

说罢,他静静地饮着茶,等着林家人看信。

信中提及顾医女看在阿姊的面上赠药,救了新君性命,之后被大加赏赐,可惜已是女医官,无法再行提拔,林翡暗叹这机缘巧合实在奇妙。

其余都在讲自己一切安好,询问家人近况,还说了一句“豫安伯侍奉御前,常暗中提点宫内外诸事”,林翡抬头看了一眼垂眼品茶的晏如陶,不免动容。

林济琅看完了信,险些泪湿衣襟,他握着晏如陶的手臂:“小女入宫近三年,多次劳烦郎君看顾,实是我家恩人!原本备了薄礼欲送往都督府上郎君住处,今日郎君既临寒舍,恰好奉上。同郎君恩义相比,区区菲仪实在不成敬意。”

贺宁站起来,从仆婢手中接过四枚紫檀镶黄杨木的拼盒,放在晏如陶面前的小桌上依次打开,里面是雕刻着四象的和田玉。

前几日听闻晏如陶要来巍州,贺宁花了不少钱费心置办:“玉石佩饰极衬郎君风姿,特备此礼。”

晏如陶赶忙起身躬腰,不敢接受,连声推辞。

林翡看他们这般客套生

疏,心中怪不是滋味。如此看来,昨夜回绝他提亲之事,也有些草率。

于是她喊道:“阿耶、阿娘。”

林济琅和贺宁回过身略带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她此时开口是要做什么,林翱兄弟俩却屏住呼吸,隐隐有些期待。

晏如陶则是怯怯地看着她,一副全凭她做主的乖顺模样。

林翡确实也没想好怎么同耶娘解释,但众人注目之下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其实,之前收到那封九字的密信,是凌家假冒阿适的名义诓骗。后来凌霄关开战前,也是阿适托幼萍送来密报,我们才洞悉凌赫意图。”

“原来如此,晏郎君竟还多次暗中相助,切莫再推拒!”林济琅顺着女儿的话说道。

林翡上前去扯扯阿耶的袖子:“阿耶,我并非此意……他……他与我实为知交,且……”

女儿鲜少吞吞吐吐,林济琅夫妇更加不解,可碍于晏如陶也在此,总不好问“你二人何时有了交情”,只能等着阿鹭将话说完。

“且晚辈心仪阿鹭已久,还望大人、夫人成全。”晏如陶躬身一揖。

林翡稍稍松了一口气,林济琅和贺宁却是目瞪口呆、惊诧不已:“你……你们何时……”

贺宁比林济琅反应得快,从前以为晏适之与阿鹭不睦,未曾考虑过,眼下一想,实在是佳婿人选!

她笑着去揽阿鹭的肩膀:“你们瞒得倒好,我这做阿娘的都不知晓。阿鹭,你也是,怎的

不早说?”

林济琅却还僵在原地,女儿罕见的三分羞赧模样看得他有些心酸,忽然看见她身后的兄弟俩正在交头接耳、有说有笑,顿时找到蹙眉的理由——

“阿鸿、阿鹤,你们两个早就知晓了?!”

晏如陶倒是没料到,闻言看向阿鹭。

她勾勾嘴角,示意他安心,另一边遭阿耶点破的兄弟俩立刻起身,林翱这个做兄长的只好站出来应答:“看出些迹象,不敢肯定。”

阿鹭看出阿耶有些失落,加上阿适对自家多次援手,阿耶连拿乔都不能,心中定是百味杂陈,她便上前挽着阿耶的臂膀。

“阿耶,我们去你书房,阿适有要紧的事情谈。”

有了台阶,林济琅自然要下,但下之前一细想险些“闪了腰”。

“你如何得知有要紧事?你们昨日私会过?”

晏如陶刚想解释,阿鹭把阿耶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些,笑得乖巧:“成大事者,不矜细行!阿耶,走呀,先说正事——”

她这般向长辈撒娇的模样,晏如陶也是少见,颇觉有趣,跟在她与林济琅身后,脉脉注视她说话时露出的侧脸。

“晏郎君,小心脚下。”过门槛时林翱提醒道。

“多谢汀鸿兄。”晏如陶应声低头看路,耳垂有些发红。

待进了书房,晏如陶将这两个月深思熟虑后的计划全盘托出,着实将林家人惊出一身冷汗。

“偏安一隅并非长久之计,待世家争出新魁首来,施威也好,固权

也罢,首当其冲的就是有叛乱之嫌的雍、巍两州。”

“你可同姑父说过此事?”林翡问道。

林济琅看了眼女儿,这话他自然也想问,只是不好开口。

晏如陶摇摇头:“说到底,巍州是在李都督手中,若是先同他讲,林家便无选择的余地。”

林济琅心中暗暗感叹,这晏郎君心思真是缜密周到,难怪以这般年岁能在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

林翱说道:“成,则皆大欢喜;败,那阿鸾和晏郎君便会岌岌可危。”

阿鹤试探地问:“新君待阿鸾如何?”

晏如陶沉默片刻,想起阿娘曾说过上位者微贱之交的那番话,言辞委婉:“眼下甚是亲厚。只是帝王之心难测,不可轻易托付。阿鸾年纪尚小,我又并非她亲生兄弟,不敢置喙,还请各位修书一封。”

贺宁听了这话,明白晏如陶是真拿阿鸾当自家阿妹看待,并未想过借她来谋权,越发对他信赖喜爱。

“适之所言也是我们做耶娘的心忧之处,待家书写罢,我叫阿鹭送去交予你。”贺宁笑得很是和蔼。

林济琅欲言又止,阿鹭想了想说:“你为阿鸾费过多少心,她与我们都知晓,‘置喙’二字实在见外。如今天南地北的,唯有你能看顾她,岂有陷入险境该你救;行差踏错不能斥的道理?”

她抬眼无比郑重地看着他:“她是个聪敏的孩子,如若真被迷了心智要做糊涂事,你尽管拦她。无论大

事可不可成,你们二人平安最为要紧。”

“正是此理。”林济琅说道,“眼下巍州倒可筹谋起来,只是能否事成还要看时机如何。南北之间通信不易,此等要事又不敢写在纸上,到时见机行事变数更大。还是那句话,我们保得一时安稳并非难事,晏郎君你稍有疏略便是四面楚歌,须慎之又慎!”

晏如陶颔首:“大人的谆谆嘱咐,适之定会牢记于心。”

林济琅看看窗外:“今日郎君还要查访屯田诸事,巳时前须赶至府衙,该动身了。”

他看着晏如陶与众人辞别,陷入沉思。

平心而论,晏适之虽然年岁尚轻,但言行举止得当,谋事行事也极为审慎,确是可造之才。

最要紧的是,他秉性可谓正直赤诚。

即便数次援手多半是因倾慕阿鹭,他想来也从未以此勉强过阿鹭的情意。自家女儿是什么性子,林济琅还能不知晓?若晏适之真敢挟恩图报,阿鹭定会舍出半条命偿还他恩德,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林济琅暗暗叹了口气,决心在路上将这廿余年的心得和教训一一告之,盼能助其一臂之力。

待送走了他们,贺宁回过身想细问女儿,却发现阿鹭已提起裙角,一路小跑离去,不由得笑嗔:“躲得了这一时罢了!”

说完将目光投向两个儿子,林翱反应也快:“阿娘,儿该去军营了。”

上一篇:掌中物 下一篇:武林有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