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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鹭起(135)

作者: 贺昙 阅读记录

但他最近一次听闻娄清和并非此事,而是他五天前应邀去嘉王府,本来以为是淳筠孕中无趣、找他闲聊,谁知她弟弟元竺也在,借了她的地界,向晏如陶说起李承信中提及巍州疫病的疑点。

夏日傍晚,云蒸霞蔚,晏如陶送唐元竺出门后,转身去了阿娘的书房。

“阿峻从阿勒真牧马人口中打听到的旧闻,怕我这条线被盯着,只敢悄悄写信给元竺,凌家应是无法知晓。”

“那凌瑶华十有八九又是朝你下饵,勾你去查这事,你假作毫不知情引出他们意图,可有想好后手?”

“若是凌家想对聂家‘赶尽杀绝’,那巍州和京城疫病之事确为不二之选。”晏如陶心头郁郁,今日把几件事并在一起看,越发对聂家丧尽天良的敛财、弄权手段愤慨不已,“将此事大白于天下亦是我所愿,但不能由我出

手。”

熹平会意:“凌瑶华找的可是你,还是等娄清和的线捋清楚了再做打算,沈家必会咬这个钩。”

晏如陶点点头:“这事急不来,人证物证凑齐并非易事。”

“你方才提到阿鸾的事,有些不妥。”熹平叹了口气,“孙淳那厮心机深重,若是察觉到官家对他冷落排斥,定会猜到是阿鸾私下告知。为了保住耗费半生气力才到手的高位,他怕是会不择手段。”

晏如陶揉揉脸,愁得头都抬不起来:“她是进也难,退也难。若是孙淳宣扬出去,难免还会扯上巍州的林家,多的是人想给她泼脏水。她还不到十三岁,孤身一人在宫里,哪里受得住?”

熹平拍拍他手背:“林家幺女确实叫人心疼,当时怎么就没回巍州去!”

“这心啊,还是硬点好。”晏如陶感叹道。

过了两日,还没看出官家有什么异样,京中先流传起了巍州丑闻。

晏如陶是在冯家宴席上听说的,冯恩搂着一位来斟酒的翩然娘子,细嗅着她的发香,一手摩挲着她髻上的珍珠步摇,还拿下来把玩。

“郎主拿了妾的步摇,可要用别的来换。”

“库房里自己去挑,琥珀珊瑚随你去拿。”

说罢忽然想到什么,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案上,笑得起劲:“巍州女军你们可听过?就是从前那女扮男装入武科的林家大女郎建的,我听闻啊,她们连军妓都收,真个是自甘下贱。”

沈植正是半

酣,翻着眼睛想了半天,忆起这人是谁,挥着袖子嚷嚷道:“那女子本就阴险诡诈,德行败坏,做出这样的事来不稀奇!”

接着便是有许多人附和,不堪入耳的话一句接一句。

“什么女军,我看就是用来给巍州兵排遣的。”

“正是,北境粗鄙老兵和这些不知廉耻的寒贱女子凑在一处,实在荒淫。”

“巍州军怕是要醉死在温柔乡,不若立时发兵,定能一举拿下。”

说着,还要拿此事写诗作赋,个个醉得连笔都提不起来,只得叫人代笔。

晏如陶饮尽杯中酒,又忍了一刻,才向主座上的冯恩告辞:“明日一早还要去曼春江边上察看龙舟,不敢误事,诸位慢饮。”

他赶在一阵急雨前坐上马车,听着车顶雨滴迸溅的声音,在黑暗中趺坐着,紧紧合着双眼。

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子弟,自我标榜为雅士,“正义凛然”地叱骂着女军败坏风气。

殊不知个个口中吐着秽言污语,提到“女”字、“妓”字,蒙眬的醉眼便冒出精光,手还不忘抚摸舞姬的柔荑、揽着她们的细腰。

只有他们高高在上,谁在他们眼中都是贫寒卑贱。

性命都能被轻易碾碎的小人,区区名誉又如何?

是黑是白,他们摇唇鼓舌间就已定下。

他缓缓睁开眼,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攥成拳——那就撕下你们这些高门豪族的面皮,将内里的奸恶龌龊揭开给世人瞧瞧。

最初决意收留

军妓的并非林翡,而是陆寒。

立春过后,军队开始屯田,女军也不例外。耕作时不似平日训练时男女分开,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说上几句话,春心萌动,也是常事,林翡便收到了阿兄和表兄吹的风。

“我们麾下士兵大多正当青壮年,你领的女军亦有些到了婚嫁年纪。若真有意,不如在军营里找合眼缘的兵士,说得到一处去,于男女而言都是佳事。当然,此事必得先问过你的意思,不会勉强女军。”

女军这两三年间已扩至一千一百余人,林翡本就有凌霄关的军功,勉强封了个将军,当然与统领巍州兵的林翱不可相提并论。杨佩三人做了校尉,蒋二娘、王春和杨雪娘升作副校尉。

林翡当时并未多说什么,回到营中先叫了蒋二娘三人来,讲明这事。

“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苛责的,你们回去问问众人如何想的。只是有一事须得说明,虽是男女双方成婚,但只有女子能生产哺育。我必不会叫她们大着肚子训练、上战场,生一个少说要歇一年半——”

蒋二娘立刻明白了:“生育了子女,怎能不留下照看?即便女军不赶她走,她也无暇操练,和离了女军没有分别。”

王春听到“生产哺育”本还觉得有些害臊,想着将军的年纪比她们都轻,怎的直截了当说起这话来,可听完她与蒋二娘所言,也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

“这样说来,要是放

开此事,过个一年半载,女军怕是要人员大减。”王春蹙起眉头,“这两三年新招的女军,本身体格、性子就有高有低,不知花了多少工夫才练成今日模样……”

林翡也是这般想,可眼看着女军中不少人年纪已二十岁有余,禁止男女来往也不是长久之计。

“你们先去打听,我再同校尉们商议商议。”

她又想了想,才去寻杨佩她们,提出:“不禁成婚,若是有孕,则退出女军,赠半年饷银。今后再招的女军,先言明此事。”

杨佩说道:“按此行事,合情合理,只是咱们的女军夹在中间受罪。”

陆寒没明白,追问为何“夹在中间”。

“若是成婚,舅姑定想留她操持家事。本身儿子就不在身旁伺候,好不容易娶了新妇,怎会允许她整日在军中?夫婿若肯替她说话倒还好,若是装聋作哑,这新妇两头顾不得,自然心焦。”

林翡道:“那就再加上一条:无故不参加训练,缺一次扣半月饷银,缺两次一个月饷银全扣。舅姑看在钱银的面子上,想来不会强求。再细的纠葛,便是各人家事,难以事事兼顾。”

杨依点点头:“好歹是女军出身,真要闹起和离来,总比平常妇人好脱身。”

陆寒笑道:“还没成婚呢,就想着和离、脱身,说得男子似毒蛇猛兽一般。”

谁知才过了不到两个月,她就见识到“毒蛇猛兽”的一面。

春耕实在辛劳,到

了上巳休沐,众兵士都放开了饮酒,很是热闹,直到入夜还燃着熊熊篝火载歌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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