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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鹭起(153)

作者: 贺昙 阅读记录

晏如陶抬手抚平她蹙起的眉头,如她这般聪慧,战事结束后看出李宣威的野心不难。若说从前她只是为自己拼一条出路,如今已然做到。可她的志向不止于此,竟决意要替女军甚至天下女子搏出一片天来。

兵凶战危她自无惧,可争权夺利并非她本心。

他只叹她将重担尽数揽在肩上,却无炙热的权欲

支撑,这条路注定漫长而艰险。

可不曾想她接下来的一番话,令他眼睛一亮。

“当年的定国长公主鸟尽弓藏,凌家尚且为她不平。我并非孤身一人,更不可说什么抛却功名利禄的蠢话。世间男子有几个不追名逐利?我的女军同样奋战杀敌,名利乃她们应得之物,岂能辜负她们淌过的血?”

她心中不平并未因自身得偿所愿而消释,虽不渴慕权财,但知这是能让女军立足之物,她该为她们去争取。

晏如陶朗声大笑,极其开怀,林翡疑惑地看向他。

他坐起身,拍拍胸脯:“为夫旁的不敢说,替我家阿鹭筹谋周旋还是有几分底气。这一肚子的坏……不,计谋,正愁无处施展,从今往后全凭你差遣。”

林翡忽然想到他曾说要做自己的帐下军师,如今在帷帐之中、床笫之间,倒算是应验了。

她笑着抬脚踢了踢他膝盖:“夜深人静,你这般高声笑语,守夜的蒲团怕以为你梦中神游。”

晏如陶乖乖躺下,替她将被衾盖好,仍是意气难平:“原以为到了巍州,我再不必索尽枯肠、苦心经营,怎的如今听了你那一番话,我倒比你还踊跃激奋,难道我有此禀赋,实属天资不可辜负?”

林翡还未搭话,他又接着自言自语:“这话可不能教我阿娘知晓,定要笑话我痴人说梦。”

忽地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主母,是郎主遭了梦魇?可要去灶上煮碗安

神汤?”

林翡捧腹笑道:“无碍,你且去歇息,他是在讲梦话。”

蒲团应了一声,揉揉迷蒙的眼,暗想从前郎主也未曾说过梦话,难道是担忧主母受伤所致?明日还是熬些安神的药物为妥。

晏如陶悻悻地翻过身,蜷缩在里侧,林翡打趣:“我们阿适难不成是恼了?”

他撇撇嘴,滚了一圈回到她身边,瓮声瓮气:“恼了!一吻可消气。”

林翡笑出声,侧过头在他额上吻了两下:“喏,多送你一枚。”

晏如陶却“哼”了一声:“谁要你多送了?还给你!”

说罢支起身子在她唇上重重碾了一道,还拿自己的鼻尖去怼她的,低声道:“说了一吻,便是一吻,绝不多要你的。”

林翡想去钩他的脖颈,刚一动弹便觉疼痛,只好嘴上回道:“啧啧,晏郎君最是公道,今后我自当恪守,半分都不多给,省得劳烦晏郎君还我。”

晏如陶又生怕她当真要“矜持”,眼睛一转,在她两颊又亲了几下:“我不知晏郎君是谁,只知我是你夫婿,对你慷慨自不待言,要多少便有多少。”

“浑说强辩你最是在行,再同你痴缠今夜都不必睡了。”

晏如陶听罢立刻收了嬉闹的心思:“怪我一时忘形,你这几日辛劳又负了伤,快些睡吧。”

第七十二章 抚恤奖赏

(七十二)抚恤奖赏

次日午后,杨依登门来同养伤的林翡汇报军中事宜。

“昨日你归家前只报上来大致的人数,今日我与雪娘细细对过,这是确切的名簿,家中老小人数和对应的抚恤数额都写在后头。还有些立下战功的姊妹,雪娘已写好,待你看过,好后送呈都督府。”

林翡见她有条不紊地拿出一份份文书,笑道:“平日这些事都是湘兰阿姊费心,她同我皆在家养伤,倒把重担都压在你肩上了。”

杨依拍拍额头:“你都不知我昨夜点灯熬油到几时!不过我只是忙些文书上的事,还有雪娘帮衬我,宝梅阿姊可是独自在军营中照顾伤患。唉,王春和二娘冲得太猛,如今倒成了被照料的人。”

杨依当时埋伏在外,不知里头千钧一刻的情形,被包围在里头的步兵生死一线,靳善领着的骑兵和林翡带领的女军早一刻撕开口子,他们便多一分生机。

身边是杀红了眼的阿勒真士兵,号叫着听不懂的话语,那些初上战场的女军能克制住恐惧舍生忘死地拼杀,少不了湘兰、王春和二娘她们带头冲锋来引领。

可惜的是,张冶和近一半的步兵还是当场阵亡。

林翡事后想过,阿勒真副将军带着士兵来女军兵营挑衅,为的就是寻个由头动手,即便女军一再忍让,他们也不会再拖延。

阿兄的大军无法靠得太近,若被阿勒真人的斥候发现便功亏一篑,

这中间必定有个时间差需要留守军营的人用命来填。

她低头翻看名簿,问道:“我阿兄定在哪天奖赏抚恤众将士?那日我也去。”

杨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今日没瞧见你阿兄,李擎兄弟倒在,我去的时候见他们正抚恤伤兵。”

林翡抬头看她:“赏钱得等都督府统一拨下来,怎会这么早?他们今日前去应是抚慰军士。”

“我还能分不清‘抚慰’和‘抚恤’?后头跟着的仆从捧着钱箱,伤兵接过纷纷作揖,他们受了礼再嘉勉几句。那场面,谁人看了不叹一声仁德厚道!”

杨依说罢灌下几口茶水,放下杯子时没留神磕在桌面上,像是闹脾气似的。

她忙去看林翡的神情,见林翡沉着一张脸不说话,解释道:“我……我下手没轻没重,并非有意。”

晏如陶刚走到门口,因杨依前来所议并非机密之事,两扇房门便敞开着,他冷不丁听见“砰”的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房中。

林翡看到他,脸色稍稍和缓,低头喝了口茶平复心绪。

杨依回头瞧见他来,不免越发心虚,听他问起方才的动静,只好又说了一遍根由。

晏如陶一听便知阿鹭为何不悦,杨依藏不住心思,替林家兄妹抱打不平写在了脸上,若是由她在外议论,恐怕更易引发猜忌。

“此事幸得由你来说与阿鹭听,否则丈人兄怕阿鹭忧心,定是要瞒着。”他见阿鹭冲自己微微颔首,

心领神会,将话头抛给她,“我阿娘令婢子做了桂花蜜饵,是南边的口味,我去叫人拿些过来,你们先说着话。”

林翡接着问杨依:“你可有当着他们面说什么?他们俩见你去,又作何反应?”

“我瞧见那情形便知不能多问,又不好一句话不讲,只说我来寻林将军。李承有些慌张,李擎倒看不出什么,只同我说林将军今日不在营中。”

杨依见林翡若有所思,大着胆子将心中所想如数吐露:“李擎领着的弓箭手远远策应,分毫未伤。李承当时身在我女军军营,最后我还分了十余个人护着他和吴青,才放心地出去埋伏。他从前受过重伤,我也怕他再涉险。”

“受伤的都是我们留守军营的人,分别是你阿兄和你手下的兵。可他们兄弟为何越俎代庖?心急得抢在今日前去抚恤,这心思谁人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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