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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鹭起(24)

作者: 贺昙 阅读记录

晏如陶点点头,等着下面的话。

李擎却知道他没有听懂。

“她‘若是个儿郎’!”李擎重重地讲出这句话,“可她不是。”

晏如陶怔住,皱着

眉,迷茫又困惑。

“不是儿郎又如何?淳筠也是女郎,不也和我们常在一处吗?”

“淳筠是什么家世,我们又是什么出身?”李擎直白道出根源,纵然知道晏如陶不看重这些,可确是避不开的事实。

他接着说:“世家结交权贵,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寒门女子做这些事,向来为世家耻笑,宫里的例子还少吗?再说,唐愉有这样的家世,在旁人面前仍要装作乖巧文静,不就是为了符合自己的身份地位?你想想阿鹭入学第一日的事,她哪里敢随着性子来?”

“因为是寒门,因为是女郎,她只能掩饰性情,免惹祸事、免招指摘。武艺再好,她也只能在后院内宅里和亲人比画一二。再大两岁,怕是连阿鸿表兄和我,也不便和她近身较量。”李擎想到阿鹭今天见到兄长天真烂漫的模样,鼻头有些发酸。

纵然晏如陶已算心细,可究竟出身不同,身边又无姊妹,这些事他从未设身处地想过,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阿娘虽教会他察言观色,却是用来看破人心,并非要他曲意逢迎。

他是何等身份,至多在帝后面前撒娇卖乖,其余场合向来随心随性,只要不至恣意忘形,旁人都会忍让包涵,甚至多的是人赞他翩翩少年、倜傥不羁。

无惧流言毁谤,因为他是男子。

亦无仇敌打压,因为他是皇亲。

而她置身于陌生的都城,不得不在心中时刻提防

,世家皇亲个个不敢开罪,小心谨慎生怕叫人寻了错处,只能压抑着,隐藏着。

圆月挂在檐上,熏风吹拂着相对而立的两个少年。

蝉鸣未歇,吵得晏如陶心里格外烦躁。

“阿鹭回京之后对我刻意疏离,可时不时又会流露出关心和善意。我在想,是不是因为‘端庄规矩’的她不该和我这样顽劣的表兄多有来往,偏她骨子里又并非厌恶我这人,所以……”李擎垂下头,声音也低了下来。

听李擎说了这么多,晏如陶也想明白了一些。

“所以她才答应让你陪练,说比画比画也并非真想让你知难而退,就算你身手不如她,她最多奚落两句。”晏如陶想到她那个眼神,真是劲劲儿的,明明带着恼怒,现在想来又觉有些娇俏的意味儿。

他想到李擎之前的打算:“那你为何还打定主意要在马上比?索性输个彻底让她高兴好了。”

李擎猛地仰起头,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突然就叛变阵营了?我定要让她知道,我也有些真本事,否则今后都在她面前抬不起头!”

晏如陶讪讪笑了两声:“呵呵,我这不是觉得她身不由己,有些可怜嘛。”

“我若是被打得浑身青紫、终日受她白眼就不可怜了?”李擎瞪大了眼质问道,声音也扬起来,“我……我给你讲她的事,是不愿你们再起冲突,并非让你倒戈!”

晏如陶觉得解释不清了,一踩马镫,稳稳坐

在马上:“改日再见。”

“你给我回来!听完故事就跑,你停下!停下!”

晏如陶回望,只看到夜色中一个张牙舞爪的人影,笑得极为开怀,扬鞭策马而去。

忽然,他脑中冒出一件事——后日,是她生辰。

若是在今日之前,他定会将此事抛诸脑后。不过是好友家的表亲,小时候凶巴巴,现在又爱装样子,过个生辰和自己有何相干。

可是此刻他骑在马上,夏夜的风飒飒吹过耳边,他想起那个噩梦。原来当时她真的在被人追杀,真的命悬一线。

这种奇妙的感觉夹杂在今日对她的重新认识里,让他动了准备贺礼的念头。

第十六章 纵马较量

(十六)纵马较量

“他送我的?”

“对,今日御苑有宴饮,他走不开,托我带来。”

阿鹭蹙着眉,迟疑着接过来雕花精致的小木箱,分量不轻。

本来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走不开,我哪里敢请他”,可在她打开盖子的一瞬,蓦地静了下来。

是一对马镫。

马镫盛行不过是近年的事,时人多用单镫,作上马和稳定之用。

因铜铁珍贵,军队骑兵中基本也都是单镫,阿鹭自然也是。

前日骑马,她留意到唐愉和晏如陶都踏着双镫,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今日收到这对马镫,确是意料之外。

她抬头看着李擎。

“看来你是领了这份情,那我同你讲讲。”李擎松了一口气,晏如陶叮嘱的是“倘若她不屑一顾,你就无须多言”。

“双镫踏得更稳,这你肯定知道。但这马镫的柄被削短,镫体上部做成弧状,更加贴合马腹和腿。踏脚的位置也加宽了,微有弧曲,这样跑得久了腿脚也不易累。”

听着李擎说,阿鹭拿起马镫细细地看他说的地方,又上下掂量,是木芯包着鎏金的铜片,所以有些分量。

“替我道声谢谢,这礼物很是贵重。”阿鹭又拿起被马镫压在盒子下面的一封信,展开看了一眼,“字不怎么样,这句就不必转告了。”

李擎:“……我当然不会。”

阿鹭想不通晏如陶为何送礼物,直接问道:“是你告诉他,今日是我

的生辰?”

李擎点头。

阿鹭继续问:“你去年生辰,他送的什么?”

李擎想了想:“一壶陈年曲酒。我俩喝得酩酊大醉,我还滑进了小灵湖,挨了我娘一顿打。后来我才知道那酒是他从长公主的酒窖里偷拿的珍品,被发现后他也挨了顿打。”

阿鹭听到第二句就坐下捂住了阿雀的耳朵,示意阿鹤自己捂住。

看阿鹤没捂紧,她又放下阿雀去捂他的。阿雀倒乖,自己抬手捂得严严实实,一脸懵懂地看着满脸得意的表兄和面无表情的阿姊。

“下回当着阿雀、阿鹤的面,不要细讲你们为何挨打。”阿鹭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

李擎痛快答应,阿鹭才松开手。

阿雀看看,也慢慢放下手,撑在膝上,想继续听他们聊天。

阿鹭突然想起事情被扯远了:“你过生辰,他就借花献佛送你一壶酒,自己也喝了一半。前日他看我还不顺眼,怎么今日送我的礼物比送你的还用心?”

李擎没想到她绕了一大圈就是想问这个,重复了阿适的话:“他说一看你骑术就没练多久,万一摔了我还得挨打。是看在我的份儿上,他才送你的。”

数年后,阿鹭在信里提及这第一件礼物时,特意讲了李擎这番理由,并说,当时就觉得颇为牵强,可想不到其他原因能让他的态度在一日之内陡然一转。

晏如陶则回复,未料到长岭深信不疑,已去信令其对镜自照。

此乃后话

,这时的阿鹭犹疑不假,可内心却是喜悦。她早就想好好练习骑术,阿兄也说过,长枪在马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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