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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鹭起(57)

作者: 贺昙 阅读记录

沈权向来自傲,怎愿受此辱骂,可涨红了一张脸又不能反驳,生怕说漏了嘴。

晏如陶抖抖袖子,转过来躬身对两位皇子行礼:“两位殿下,若沈权与此事无关,我刺伤他,聂焘怎会勒令奴仆停止殴打?可见二人实为共犯。聂焘是祸首,此事已无可争辩。但沈权着意断人手臂、胫骨,连女子都不肯放过,实在恶毒。”

他顿了一顿,克制住想往她那边看的眼神,接着说道:“除这招认的奴仆外,我也是人证。我看见他示意奴仆去击打林家女郎。沈权,否则你来讲讲,我为何以你要挟行凶之人?为何要‘无缘无故’刺伤你?”

晏如陶灼灼目光怒视着他,面对这诘问,沈权一时之间也编不出来理由,舌头打了结,含糊

半天只挤出来一句:“谁知你为何昏了头来刺我!”

见审问得差不多了,五皇子一拍惊堂木:“肃静!案情已明,先将众人收监,待我等禀告主上,再行定罪!”

众人哗然,过堂已是屈辱,竟还要被关进监牢!

一时间群情激愤,有人扭头就想往外闯,但禁兵已将门口围得严严实实。

沈权见走不掉,指着晏如陶高声喊道:“他既认刺伤之事,也该一同收监!”

五皇子面露难色,晏如陶却不屑地笑笑:“收监就收监,我敢做敢当。”

说罢双手一背,仰首挺胸地跟着衙役走了。

京兆府的戏落了幕,天明宫里的皇帝听完奏报,立刻召涉事的几个世家家主进宫。

几人阴沉着脸踏进来,看到垂手侍立在旁的薛翰和林济琅,牙齿都快咬碎了。儿子捏在对方手里,这摆明是要来开价码了。

雪花静悄悄地覆上红墙碧瓦,不知不觉入了夜,宫娥们添上灯油,缓缓退下。天明宫里激烈争吵的声音也已静了下来,谈到最后沈钦连踱步的力气都没了,恨恨盯着狮子大开口的林济琅。

赔礼道歉、赔偿药费、整饬书院就算了,哪怕更换京尹都能忍,可延期招考武科实在不能再退让,否则这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济琅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若同意武科延期,交点赔银把自家儿子领回去。不同意的话,那就按律法来。聂焘、沈权杖责四十,其余人杖责二

十,轻重可就不好说了。

沈钦的手攥成拳又松开,反反复复,最后急红了眼,毫不顾忌什么大族仪态,大步跨前指着林济琅的鼻子怒斥道:“武科难道是给你们几家开设的?为何你们家小子挨了打就得延期?国法成了你们的家规?我告诉你,林玉平,我儿你要打便打,武科延期绝无可能!”

这番话也把后面几个人的嘴给堵上了,中书令聂松被沈钦怄得直喘粗气。你倒是硬气,把话说死了,我还不想我儿子挨那四十棍呢!

林济琅被指着鼻子骂,却不见丝毫恼怒,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他侧过身看一眼主上,才回应沈钦:“左仆射慎言!开设武科乃是为了培养将才,为陛下守国土。无论出身如何,只要怀尽忠报国之心,有卓绝过人的武艺,都可进武科为国效力,您说是不是?”

沈钦不知林济琅为何突然抛出一个问句,细细思索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是些场面上的话,便回了一句“那是自然”。

林济琅不再多言,回身向主上拱了拱手:“请陛下圣裁。”

“武科年后按时招录,其余诸项按众卿所议,交予薛翰执行,不得徇私。”

“臣领旨。”

林翡见完杨依,立刻跳上马车,催车夫快些赶向京兆府。雪越来越大,这冬夜可真冷。她摸了摸车里两提被褥和棉衣,轻轻叹了口气。

第三十三章 雪夜探监

(三十三)雪夜探监

“即将宵禁,速速离去!”

提衣挈被的奴仆们看着狐假虎威拦在门口的李擎,进退两难。

有人踮脚,越过他去问后面的虎贲禁兵:“兵爷,您看这落了大雪,里头的贵人们还穿着白日里的衣裳。万一冻病了,我们都得受罚,委实难做啊!求您开个恩,我们将衣被送进去就离开。”

见凌赫沉默不言,李擎更是有底气,赶苍蝇似的连人带物往外撵:“就他们金贵,冻一晚上就要死要活,把棍子往人头上、腿上招呼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明白?”

林翡等这群人披着雪花离开,才下了马车。

李擎接过她手里的衣被,同她一起往里走去。

路过凌赫时,林翡弯腰一揖道了声谢,他脸上还是一丝笑意也没有,比这冬夜还冷,只微微颔首。

倒是另一个守门的禁兵特意说了句:“多谢小娘子和李郎君送来的热羹。”

林翡笑笑:“本想烫几壶酒,可又怕误事,等钦案忙完再好生感谢虎士们。”

那禁兵还欲客套两句,凌赫却开了口:“分内之事,不必感谢。进去吧。”

待林翡与李擎走进去,凌赫的亲信李献小声问道:“那位郎君是右卫将军之子,中郎将为何不认下人情?”

凌赫瞥了他一眼:“什么交情都攀,惹上麻烦都不知。”

又进了两扇禁兵把守的小门,林翡轻声问道:“他真关在牢房里?”

“本来京尹丢了官,眼下京兆府

里只有禁兵把守,把那京尹的院子给阿适住都成。可那沈权是盯死了阿适,嚷着必须要把他安排在自己隔壁牢房,否则就是徇私,他要去告御状。任他叫嚣也不是不行,可阿适怕收尾时又捅出娄子来,二话不说直接进了牢房。要我说,阿适就是受不得激将……”

说话间两人到了牢门口,林翡正准备进去,却发现李擎停住了脚步,回身疑惑地看他。

“你进去吧,我怕我看见沈权那黑心污肺的家伙忍不住动手。”李擎将头别过去。

林翡哭笑不得:“那是牢房,你想打也打不着啊。”

李擎咳了两声:“我方才已经隔着木栅拿长杆捅了他几棍子,狱卒把我劝出来了。”

林翡沉默片刻,然后说道:“那你去值房里烤烤火,外面太冷了,我很快就出来。你在哪里拿的长杆?”

李擎指指门口:“门后有几根,我随手就拿了。”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过两提衣被,进了牢房。

晏如陶刚和沈权对骂完第四轮,正歪在床上歇息养神,看着偶尔从气窗飘进来的几瓣雪花。

幽暗的牢房里偶尔传来几句喊饿、喊冷的叫骂声,他不禁冷笑:什么风雅文士、士族子弟,平日里手捉玉柄麈尾谈玄论道,关在牢里头不也是这副模样?

不过入了夜还真是有点冷,扯着嗓子骂沈权时气血上涌倒不觉,一静了下来才发现腿脚冰冷麻木。

他抱膝坐在石头垒成的“

床”上,那床破烂不堪的黑色絮被他实在不愿碰,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去骂一顿沈权,忽然看到有个人影缓缓走到自己牢门外。

晏如陶以为李擎又回来了,正欲同他玩笑两句,还没张开口就听到那个让自己心头震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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