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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鹭起(83)

作者: 贺昙 阅读记录

笑不得。自家与长公主府并不顺路,若绕路先送晏如陶,返家时会误了宵禁,只好连忙下车让芙香楼的小厮骑马去长公主府递个口信。

马车稳稳前行,晏如陶在昏暗的车内睁开眼,喉头滚了滚:“阿鹭……”

“嗯?”

“我发帖子请人的时候不知有金桐小娘子献舞。”

她默不作声,晏如陶有些急了,生怕她越想越恼,说出一句“与我何干”,赶紧扶着车壁坐直身子。

林翡看到他坐起身,不自觉往后挪了一些,本来车厢也不算宽敞,更何况李擎还半躺在一角。

他摸索着想靠近一点,却又怕触碰到她,只得小心翼翼。

“是你摆宴请客,有没有人献舞,何须同我讲?”

果然。

他的心沉了沉,与阿娘商议之事如千里之行才刚抬起脚尖,他无颜对她如数告知,太似夸口。

“适之。”

他抬头看过去,只见她垂首把玩着什么,这般轻唤他的字,又给了他一丝希望。

“上元夜你说过不求回应,那么,此事也无须成为你的负累。”

他怔住,随即慌忙解释:“不!怎会是负累?你是……”

裙上纤髾挂住了他挥动的手,林翡探身捉住他的手腕,小声嗔道:“闹什么?”

她将左手把玩之物抛到他怀里,专心绕开缠在他腕间的飘带,如此亲密的距离和举动,让晏如陶不敢妄动,只能用右手去摸怀里那物件——心念震动,是山茶花。

他轻轻拢住娇嫩的

茶花,想着她方才倚着车壁捻着花枝转动的侧影。

“也不知手抖什么。”解开纤髾后,林翡嘀咕。

她理了理裙摆,说道:“我方才的意思是,你行事尽管按自己的章法来,不必多虑我如何看待。我从前请你援手,未曾求你认同理解,但你肯帮我,这些情谊我自牢记心间。往后你亦可自在行事,不必刻意因我更改。”

这几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他头顶,方才沸腾热烈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若如她所言,做事无须束手束脚,固然便利许多。

可又不愿这般硬生生地将两人分割开,你是你,我是我,不过遇上事了搭一把手。

晦暗的马车里,他低头苦笑,感受着掌心里的柔嫩花瓣。

明明是他大言不惭,说不求并肩,怎么此刻又这般矫情?

“好。”他低声说道,缓缓递出那枝山茶花。

她好似没留意到他的动作,继续说道:“既是同道,怎能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你放开手脚行事便是。”

黑夜中忽现星辰光芒,点醒他混沌的头脑,好似从泥淖回到云端,心中的起伏跌宕难以言喻。

他无声地笑着自己。他心心念念的女郎,本就是不拘小节、疏朗豁达的性子,耿耿于怀、做小女儿情态的原是自己。

而林翡说完,忽觉他方才的声音不对,凑近问道:“你是不是又哭了?”

一想到他默默在黑暗中垂泪哽咽,林翡心里就极不是滋味,偏

他又不搭话,她只得觑着轮廓伸手去探他的脸颊。

原本正在自嘲的晏如陶屏息静待,像一株原本枯萎垂首的兰草重新焕发生机,等待雨露春光再次降临。

忽然,他的腿被人蹬了一脚,吓得一激灵,车内一角传来李擎哼哼唧唧的声音:“哎,哎,我枕头呢……怎么这么硬……”

晏如陶回身再一看,她已缩回了手,后背倚着车壁,像是在盯着说醉话的李擎。

“你最好是真的醉了。”林翡慢慢悠悠地说,声音不算小,“若是偷听我们讲话还装醉卖傻,就将此事一世都憋在肚子里,否则……”

威胁的话还未讲完,已传来平稳连贯的鼾声,晏如陶松了口气,他全然忘记李擎还躺在旁边,想起上回在芙香楼里他喝醉还留只耳朵的事,也有些担心。

余下的路,两人皆是无言。

到了后门,林翡先跳下车,晏如陶拍拍李擎的脸,将半醉半醒的他拖下车,和赵普一起搀着进了后门,没走几步就有仆从上前,架住他往小院去。

赵普将马牵去一边卸掉车轭,饮水喂料,留下林、晏二人慢慢向后院走去。

“你先将就一夜,他房里应该也有新裁的衣裳,你们二人身量相似,可以先换上。”

“好。”

又听到他应一声“好”,林翡想起方才在车上的情形,如今灯火明亮,她就偏过头去看他的双眼。

晏如陶不知她是何意,迎上她的目光,停在原地。

没有落

泪便好,林翡心想,垂首间看见他指间夹着的花枝。

她伸出右手,将掌心摊开在他面前。

见他不解,笑道:“既送了我,还要讨回去?”

看着她晶亮的眼眸,晏如陶如梦初醒,慌张地将山茶花放入她掌心。

初春夜晚,他爱慕的绯衣女郎正垂首簪戴自己送的山茶花,眉目如画,笑靥如花。

她认可彼此是“同道中人”,与他自在玩笑,皆是从前不敢奢求之事。

晏如陶抬首,深吸一口气,都感觉有暗香浮动。

春日已至。

第四十五章 再宴芙香楼

(四十五)再宴芙香楼

“昨日为何不叫上我?!”陆寒听杨依讲完,只恨自己不在现场,没看到活色生香的金桐小娘子也就罢了,错过李擎和杨信扭曲窘迫的样子才真是可惜。

“李擎出门时已申时过半,你家住在城北,来不及去邀你。”

陆寒长叹一声,甚是惋惜:“要怨还是得怨我阿兄不带我。”

“你要是想逗乐子,上巳咱们三家可同去水边祈福游玩。”杨依说道。

林翡一想,到时阿峻的伤差不多也已痊愈,正好可出去散散心,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宫中训练、交接是否得闲。

四人正说笑着,凌赫走进了讲武堂,想起昨夜在芙香楼所见,林翡不免心虚,垂下头与众人一齐行礼。

凌赫扫视这七人,朗声道:“尔等今入武科,仰受主上恩泽,身负卫国重任,应当倍加勤勉,严于律己。今明两年年末皆有一次考选,三年后的终试最多有五人参加,切记。”

林翡暗想,此人平日讲话文绉绉,行事一板一眼,考录那日露了两招,身手确是不凡,和私下里的模样大相径庭,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可凌赫没给她这个机会。

“林翡,宫中点你做了女官,这批武科亦以你为首,平日各教头的各项交代你好生记下,监督众人。”

“是。”林翡拱手,不管他说什么,总归先应下,“但有一事,想请总教头示下。”

“讲。”

“学生只有半日在书院,下

午要入宫,可否再安排一位同窗……”

“便宜行事,不必多问。今日是骑射和兵法,你们下去准备。”

被他打断,林翡也不觉尴尬,总不会比那日在假山亭上的话更冷漠犀利。

只是他离开后,另外三个郎君看过来的眼神不大友善又带着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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