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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替身和你说拜拜(155)+番外

作者: 今州 阅读记录

山阳想明白过来,一脑门的老父亲唏嘘,拉住他的手捏捏:“我追你时也费劲,但很值得。少爷也是,这条路荆棘丛生,比旁人苦就苦,只要来日能把晗色讨回来日子就好了,就像我们如今。”

水阴眼泪汪汪:“哥……”

观涛麻木地望望天,心里默念一百遍老子单身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好处一千条。

久寇也看天色:“等他将鸣浮山走遍,我带他去一趟离魂谷,你们在这守着家门。”

观涛听了心里得意哼哼,想当初他说一句嚣厉的家是鸣浮山,被这老家伙一顿冷嘲热讽,现在不照样认。

久寇看出他内心吧啦个没完,斜斜一眼扫过去:“蝎子,你在想什么?”

观涛心里想得多,疑惑的事情积累已久,现今看老东西好说话,胆子也壮起来:“我在想陈年旧账,如果当初大人没有和仙盟配合围剿鸣浮山,嚣厉不入魔,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也就不用您来收拾烂摊子了。再往前追溯,如果从前大人不一心想着吞噬嚣厉,梨夫人估计也不会带着他嫁入东海,以求给他庇护。千言万语,如果大人以前跟现在一样慈眉善目的,嚣厉这会也许就搂着妖侣窝在巢里吧。”

说完他就闪到满脸“卧槽”的山阳水阴背后去,大着胆子贱嗖嗖地总结:“总而言之,久寇大人,轮回报应不爽!你看看你看看,以前凶神恶煞造下的孽现在都要还了吧?头发白了吧?差不多要秃了吧?但是有一说一老东西,我还是更喜欢你现在这样,老实说要是你从前就这样慈祥,我肯定不会跳槽到嚣厉这儿。”

山阳和水阴都惊呆了:这家伙这么敢说?!不怕待会老霸王心情不好,一挥手把他揍成一只蔫趴趴的蝎子?

结果老霸王真没生气。

他只是负手站在风里,文士衫让他看起来更加儒雅随和,目光始终跟随着远处的哑巴。他还顺着观涛的话想象全新的过去和未来,心平气和地点头:“不错,如果我不执着化龙,在萧陨灭后,代替他护着梨他们母子,也许今日嚣厉境况大不相同。”

山阳也动容,但他清醒地知道没有过去:“如果那样的话,恐怕我就不会碰到夫人,后来也遇不到水儿。”

久寇注视着哑巴,慢慢笑起来:“如若那样,我能护得了他百年,却无法在他满千岁的天劫下保住他,不仅如此,他会灰飞烟灭到不留任何痕迹。”

观涛蹑手蹑脚从山水两人背后钻出来,问出一直以来最不明白的问题:“为什么他一定会遭受雷劫?听起来就像说书里写好的结局似的。”

久寇朝他一屈指,观涛没能及时躲开,中了四两拨千斤的一击,连吱的一声都没有发出来,就变成了一只在空中翻跟头的蝎子。

表情祥和的老霸王再一屈指,把蝎子抓到了手里把玩:“因为这是九天给我和他写下的结局。无论过程如何,天雷都会是我们漫长旅途上见到的最疯狂的风景。”

蝎子在他指间滚过来滚过去,晕头转向地大叫:“好吧您还是这么恶劣!可是为什么?九天和你们有仇吗?”

久寇漫不经心地把玩:“也许单纯因为鄙人当初太强,九天怕我飞升后上去把他们嚼碎了吐出来吧。”

观涛抱住尾巴变成咕噜噜的蝎子球,原想接口老家伙太自恋,可他忽然想起最令自己满脑问号的事情来。

老家伙当时利用嚣厉画的神行阵进入离魂谷,到处瞎晃悠之后找到了嚣厉生父萧的坟冢,十分缺德地掘坟验尸骨。那时他偷偷跟在一边瞧,亲眼看见坟里没有尸骨,是一对成了形的,边缘有些焦黑的龙角。

然后老家伙懵了,懵完大疯一场,疯完转了性情。那对龙角估计就是他的。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观涛走过了许多地方,也不得不承认,他遇到的最离谱的奇都在老东西和嚣厉身上。

*

哑巴一步一个脚印走在身边,他惶然地眺望四方,鸣浮山经过围剿和天雷凌虐后,地表又焦又贫瘠。他努力寻找新生之物,举目只有顽强生出的绿油油的绒草。

【我是嚣厉】

他一边走一边努力回想。

【这里是鸣浮山】

他一遍遍提醒自己,不知多久后,脑海里忽然响起自言自语般的声音:“这里是过去的我为自己寻找到的栖息地。”

哑巴捂住脑袋,喘息着聆听魂魄的自白。

“我到处流浪,无处可去。只是过去的十年让我怀念,我不要再去水族栖息之地,要找一片好山。我到处走,身不由主地走,走到了这。鸣浮山方圆三百余里,山峰数百,岭十三,植被以绿竹为盛,绿得一望无际。”

哑巴停顿,焦黑的地貌落在灰暗黯然的眼里,忽然具现出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他怔忡片刻,继续抬腿向前走,眼里忽然出现一个虚影。

那是个穿着黑金衣衫的高大背影,禹禹独行在绿竹猗猗的山水里。只要有人追上前去拍他的肩膀,他就会转过身来,然后抱住打招呼的人。

“它像是一个天鼎山的缩影,但不会再有人关着我,我来去自如。可我不知道该去哪。我蹲在这里,到处捯饬山水,建这建那,睡不着觉。一闭眼,眼里不是天鼎山的大雪,就是仙盟的大火。”

哑巴跟着眼前的虚影,脚步越走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可无论他追得多快,他都追不上虚影,只有潮水般的记忆不断涌入脑海。

这太奇怪了。

他意识到自己就是嚣厉,从沾到东海的水开始便有所察觉。那里的每一滴海水都能触动他多苦痛寡欢喜的记忆,而回想起记忆,该是自己身临其境地经历。

尤其是他和媳妇在水牢外的那一夜,媳妇一脸懵逼、大受震撼地看里头的少睢和临寒,那时他脑子里全是三百多年前自己受刑的经历,剐鳞抽筋、断骨碎肉的记忆缓慢凝滞地流淌,让他只想哀嚎着逃跑。也幸好这具身体哑了,否则他的嚎啕肯定把小媳妇吓得跑更远。

他追着虚影跑到了主峰下,喘息着抬头望去,那虚影悬浮在半空中,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着,心声回荡在哑巴耳边。

“我想去找他。可是天地苍茫,人世这么辽阔,我却感应不到他的任何气息。这世间真的不再有周倚玉了么?千秋万代,再也没有了么?我可以等的,不管等多久,找多少块海角天涯,我都可以等的。”

哑巴看着,听着,自己张口无声地辩驳:【这不对】

这应该是我的记忆,是我的经历才对,为什么我却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这样看着呢?

他跑上主峰,竭力伸长手想去触碰前面的虚影,想问一句:【我的晗色呢?】

但虚影只是寂寥地四处徘徊,看花看草看天看地,行尸走肉地宅在山里,时不时拿出不问剑和不祸刀,对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收敛了全部灵力,小心翼翼地比划一招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