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47)
身体反应远远快过大脑,小姑娘攥紧了太上的衣袍,磕磕绊绊地解释道:“不是的,阿兄……唔,我是说……”
她小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的,眼睛不知道朝哪里看才好。
浮黎微咳一声,略带不满地扫了太上一眼。
青年漫不经心地回了他一个眼神,温和地鼓励起玉宸:“不要急,慢慢讲。”
玉宸迟疑了半刻,犹豫道:“阿宸遇到了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小哥哥。”
她语调稍慢,字斟句酌。说着,又不免出神了几分:“小哥哥一身红衣,嗯,笑得也很温柔。”
浮黎眉头微蹙,眼眸倏忽暗上几分。
太上神色微妙,轻声问:“然后呢。”
“然后……唔……”玉宸停顿了一会儿,她微微启唇,眼眸中倒映出太上关切的面容,“小哥哥应该是误入此界的模样,动用术法被发现后……就造成了现在这个状况……现在他可能已经回去了吧。”
她局促不安地说完,又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太上的袖子。小姑娘低眉顿首,踌躇片刻:“还有一些事情,可以不告诉哥哥们吗?”
周围气氛似凝固了一瞬,转眼又被人打破。
浮黎没有作声,只是上前几步,冷着脸从太上怀中接回了玉宸。
小姑娘秀发微乱,一缕发丝散落,垂在她耳侧,绯色的襦裙可怜兮兮地皱着,被她无意识地揉着。
像是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她垂着眼眸,睫毛微微翕动,又固执地抿着唇,不愿再说下去。
好生叫人着恼,又不舍得真正责怪她。
浮黎细细地为她重新整理着长裙,眸色微沉,又缓缓漾开几许无奈。
太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突然笑道:“阿宸?不知是你二哥好看些,还是那位红衣小哥哥好看啊?”
玉宸一怔:“诶?”
灰雾之中。
一直抽出心神关注着此间动静的通天一怔,接着发出接连的咳嗽声,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揉着眉心望着太上,惊诧之余,又涌起一股往事不堪回首的怅然之情。
通天:不是,每个世界的太清都这么喜欢坑弟坑妹的吗?
浮黎顿时黑了脸,一句「胡闹」脱口而出。
太上弯了弯眼,略带促狭地望着仲弟:“浮黎不想知道吗?”
说着,他又偏过头,瞧了眼试图把自己整个人缩进浮黎怀里的红团子,啧啧啧地叹了一声。
肉眼可见的,小姑娘还露在外头的耳垂忽得红了,整个人像是蒸熟了一般,眼看就要从气团子进化成蒸汽团子(?)。
浮黎眸色渐冷,面无表情地看着太上,身侧长剑翁鸣,几欲出鞘。
太上挑眉看他,拂尘入手,半点不虚的模样:“想来我们兄弟二人也好久没练过手了,不如放下阿宸,来做一场?让为兄看看你如今修为道法如何。”
浮黎神色不改,便欲放下小姑娘,而下一瞬,他纤长的广袖又被玉宸拽住。她气恼地喊了一声「阿兄」,又停顿了一瞬,期期艾艾地唤道:「哥哥」。
小姑娘低头踢了一下脚下的雪,组织了一下言语:“嗯……玉宸觉得嘛,哥哥和那位红衣小哥哥都很好看,哥哥的话……更加清冷高华一些。但是,但是……”
她鼓起勇气,认认真真地说道:“要说最好看的,明明是师尊呀。”
玉宸:最强大的当然是最好看的,没毛病。
第33章 疏影横斜水清浅 ◇
元始:这么可爱的,是我弟弟?
“玉宸原来是这么想的。”
“是呀”, 小姑娘下意识答了一句,又在瞬息间察觉到不对。
她拽着兄长衣袖的手一松,僵硬着身子, 缓缓转过头来。
玉宸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抖着声音唤道:“师……师尊。”
太上一甩拂尘,执了半礼:“拜见师尊。”
青年收了收自己散漫的样子, 神色恭敬, 又十分自然地给浮黎递了个眼神。
浮黎眸色冷然,顺手将玉宸往身后一藏,恭声向鸿钧行礼。他抬手举足间气仪卓然,令人挑不出半分错漏。
紫衣的尊者神色漠然, 目光一一掠过三位弟子。被注视的人纷纷低头,最小的那个还想抬头看他,又被兄长强压下来。
“玉宸没有什么想解释的?”骤然浮现心头的兴味, 令祂的视线停驻。平静无波的语调,浸透着亘古以来的死寂。
浮黎神色微动,挡在玉宸前开口道:“师尊……”
“师尊。”玉宸上前一步,抢先打断了浮黎的话。小姑娘眼睫颤动,仰头望着鸿钧,带着一派认真的姿态,“师尊您风姿卓然,轩然霞举, 面如冠玉, 目如朗星……”
她一口气说完,最后朝着鸿钧微微一笑, 神色分外笃定:“是玉宸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太上几个错步来到玉宸身边, 来不及捂住小姑娘的嘴, 便听见这么一长串的形容词。
太上:哦,完了。
浮黎眼睛一跳,想伸手将作死的幼妹拽回来。
又见她缓过神后,朝他眨了眨眼,比个安心的手势,继续不怕死地说道:“玉宸之前,嗯,也是在夸您呢。”
鸿钧默然了一瞬,垂眸看着眼前一脸亮晶晶,像是在求表扬的小姑娘,曼声道:“这还是件好事?”
玉宸笑眯眯的,眨了眨纯粹的眸子,奇道:“难道不是吗?”
鸿钧的眼里依然是惯常的冷,失却温度,不带感情,弥经岁月久而不散,比之三十三重天亦高上须臾,下到九曲幽冥更深上半分。穷尽笔墨,亦言说不尽。恰是令人望而生畏,如同仰望着天地至理。
祂瞧着小姑娘的目光冷寂,直看得太上和浮黎紧张几分,又不好上前。时空也凝滞着,像是被定格的一角。
但祂确实,没有生气。
*
【太始洪荒,紫霄宫】
隔着亘古的光年回望,记忆也似清晰几分。
鸿钧身上的绛紫道袍曳地,漫卷在长阶上。祂侧首望着过去的自己,神色淡淡的,视线偏移几分,又徐徐地落在玉宸身上,像是想起什么,唇边隐约泛起笑意。
幼生期的小姑娘,像是天生有着察觉人心善恶的本能。看似轻易地为人放下警惕,貌似莽撞地说着大胆的言论,到底……也没有一丝一毫偏离了本心。
无知者无畏?抑或心灵通透之人无惧?
“盘古幺女,最是肖父。”似叹似嘲的,化为散落一句,遁入虚无中。
而那抹浅淡至无的笑,亦如它来时的难觅踪迹,消逝得无声无息。
鸿钧继而踱步在殿内走着。
奇异而梦幻的一幕架构在此间,一侧是漫天星光辉映,另一侧以深蓝为幕,却似少女闺阁。两者间泾渭分明,又隐约交织起来。
顶上徐徐辉映的琉璃灯坠着暖融的光,光轻柔地铺了一地。那是零零散散地,碎金般的流光,偏生又被鸿钧长长的衣摆拂过,漾出犹如水波的微澜。
随着祂的靠近,璀璨的星海亦蔓延过来,它美得虚幻,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紧紧地追着鸿钧的步伐,又不敢超前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