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49)

作者: 谢初之 阅读记录

元始浅淡的眸子略略弯起, 微不可查的一个弧度,却似消融了此界风雪。他靠近通天耳畔,双唇微启,缓缓唤了他一声:“阿天。”

“啪嗒。”

噫,太清的茶盏也没有保住。

通天倏忽瞪大了眼:“二哥你——”

元始仍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闻言挑起了眉梢。他唇边的笑淡了几分, 冷淡道:“怎么?想好该怎么跟我解释了?”

通天:「掀桌」你这样让我怎么解释啊。

太清微咳一声,试图解救自家委屈巴巴的幼弟。

元始淡淡地瞧了一眼兄长, 退后了半个身位, 通天这才直起身来。见他站稳后,元始亦收回了揽住他腰的手。

他垂落了眼眸, 望了望地上狼藉的一片, 轻哼一声。秉着他目下无尘的性子, 又随意地动了下手指,将之清理干净。

通天晃了下脑袋,入目所及的是玉虚宫内殿清寂的色调。

太清斜靠在椅子上,慢吞吞地重新沏了一盏新的茶水,凑到唇边,又摇了摇头叹道:“凉茶味苦,本就苦涩难言的茶水,等得久了,愈发难以入口。”

他朝通天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通天可让为兄好等。”

元始默不作声,拂过衣摆,在太清对面坐下。

通天怔了一瞬,心间不由涌上几分歉意来:“大兄,二哥。”

“先坐下再说吧。”太清朝他招了招手。

通天依言坐下,低眸注视着桌上尚有余温的清茶,方想捧起,又被元始伸手夺过。

兄长颇为不耐地倒空了盏内茶水,又略略挽起袖口,露出白玉般的手腕,为他重新沏了一杯茶。

茶盏暖和,云雾袅袅。

通天定定地注视着盏中缓缓漾开的澄碧茶叶,唇边不自觉地泛起一抹无奈的笑。

“喝完之后,给我老老实实地交代。”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元始顿了顿,冷声道。

通天眨了眨眼,少有的没有出言反驳,只安安静静地接了,又扬起一抹浅笑,认真道:“好,都听哥哥的。”

元始动作一顿,不觉又偏过眼去瞧了他几息。半晌之后,道尊才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失常,只得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一直关注着两人的太清不觉微微挑眉,指节轻叩桌面,想了想方道:“也不必什么都说,捡你能讲的,稍微给我们透露一下就行了。就比如说,你刚醒的时候,犯得是什么病?怎么突然想起逗弄你二哥了。”

说到最后,他轻笑一声,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

元始神色一冷,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动,寒寂的目光直直地投向太清。

无良长兄见此,则甚为自然地往幼弟身边一躲,避开了元始的死亡凝视。

而在他们视线所及之中,通天微垂着眉眼,唇角无意识地上扬几分,分外粲然。

无端地,令其舒朗了心怀。

*

两位兄长为他准备的这一盏茶,着实是颇为暖袖,又或者坦然言之,殊为暖心。

茶壶上设置了时间定格的阵法,其中的茶水仍如最初一样,略微带上些苦涩,透着清冽的淡香,又有着清心静气之效。

通天捧着茶盏,微微垂着睫羽,望着暖意自盏中传递向双手。杯中的茶水泛着纯粹的金辉,流动着故里的月光。

于是,他眉眼间不由漾开几许脉脉的温情,继而缓缓开口道:

“那就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红衣灼灼的圣人弯着眼眸笑起来,在某一刻,心甘情愿地做回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弟弟。

他忽而道:“我遇见了那个世界的玉宸……那声哥哥,我学的是她。”

通天扬起了唇角,绽开了一个明灿无双的笑容,懒洋洋地靠在云榻上。青年绮丽的眉眼里染上些看不分明的情绪,如烟火般绽放开来,让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阿兄要不要猜猜看,发生了什么呢。”他微微歪头,对着兄长们笑。

太清斟茶的手微微停顿,抬眸静静地凝视着他,倏忽露出个无奈的笑:“为兄若是不猜,通天可会生气?”

通天便笑:“哪里会生大兄的气。”

太清沉吟几许,饶有介事地猜了起来:“那为兄猜,玉宸她,或许也有两个哥哥吧。”

元始神色微动,于桌案上敲击的手停了下来。他瞥了两位打哑谜的兄弟一眼,忽而一笑:“她的哥哥一定很宠溺她。”

通天望着他们,笑容愈发灿烂,他轻声道:“她也很爱她的哥哥们。”

仿佛有什么将要呼之欲出,又或者说,他们早有预感,只不过在此刻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元始微微叹上一声,凝眸望着通天,挑眉问他:“名字?”

“玉清,浮黎。”通天答了一半。

太清摩挲着茶盏,听着这尘埃落定的一声,不觉意外,却也不无担忧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通天撑着下颌,眸底流转过几分光彩,又沉沉地坠下:“船到桥头自然直。”

“如果我没有猜错,可能还是我害了她。但这又像是一个时空悖论,无从挣脱。”他朝着兄长摊开手,“因果纠缠,命数相依。”

通天微微一笑,意气飞扬:“这便是我要承担的代价了。”

倒像是什么让人骄傲的事情一般。

太清瞧了他半眼,莫名又动了几分怒意,他站起身来,衣袂如覆苍雪。

与生俱来的雪色长发拂过他至亲的面容。

太清俯下身,扳过通天的脸,继而凝视着那双眼,语气淡漠地问:“等价交换?”

通天被迫仰头看他,脸上带上几分无奈,转而端正了几分神色:“老子。”

他轻声唤着长兄的名姓:“这是上清的路。”

太清松了手,他的神色愈发得淡了,邈远得像是昆仑山巅最孤冷的那抹雪,倾尽了太阴星仍及不上的旷古月色。但与元始不同,他的心也随着无为之道的进展,越发得淡薄了。

偏生,又含着不甘。

他静静地望着幼弟,仿佛看见自己曾经萌发过的恐慌,一点一点变成了真实:“绝艳易凋,连城易脆。”

他悠悠地叹着:“无悔乎?”

通天失笑道:“怎么会呢?”

他一字一顿地回道:“上清通天,从不后悔。”

太清似是无话可说了,他长身肃立,袖袍里灌入了不知从何而起的风,道袍上的青鹤迎空而舞,几般寂寥。

玉虚宫中,倏忽静得落针可闻。

元始瞧了眼两人,忽然出言道:“玉宸之事,为什么说可能是你害了她?”

通天想了想,逐字酌句地答道:“她也许,可以不必来此。”

“但她已经来了。”元始望着他,神色平静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通天张口欲言,又被兄长挡下。

元始:“如果单单是玉宸一个人,事情或许还简单些。但是,你别忘了在宥。世上从没有绝对的巧合,只有人为构造的必然。”

元始眼眸微沉:“而且,玉宸的身份,在宥选择隐瞒,天道好似不知,而你询问大道之后,祂抛砖引玉给了你答案。可是通天,你最初想问的,仅仅是这点吗?一个我们或多或少都心里有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