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爱谁谁(139)

关老爷子不明就里,只是略微有点担心,关父却觉大势已去,无力挣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顺其自然了。所幸女儿虽然不懂阴谋,却擅用阳谋,若能居于凤位,或可避免最坏的下场。

----

朝会进行时,文战还在继续,文榜附近的茶楼已是人满为患。巨擘们独占一座,学子们不敢入内叨扰,只能在附近徘徊。有的茶楼掌柜很是知机,既卖茶水又卖笔墨纸砚,生意非常火爆。

其中一座装饰豪奢的茶楼内正聚集着许多勋贵子弟,默默埋头抄文。关文海也在其中,脸色却不如旁人激动,一阵白一阵青,扭曲得厉害。关素衣是逆旅舍人的消息给了他当头棒喝,紧接着徐翁的著作受到众位鸿儒批驳,并用切实的论据证明他的许多观点不过是自己臆测而已,若拿来教导学子,恐有误人子弟之嫌。

毫无疑问,关文海就是被误导的学子之一。想起自己半月前拿去与众人传阅的策论,他就恨不得时光倒回,把文稿一把火烧掉才好。他竟还大放厥词,直斥堂妹不懂装懂,学识粗陋,又言关父对他有隙才驳了他文章。

事实证明不懂装懂的人是他,心存怨怼的也是他,他嘲讽堂妹的那些话,而堂妹对此的回复,现在全变成了众人取笑他的把柄。

“还记得关文海上次发表的文章吗?现在再看,简直可笑至极。关小姐告诫他立题错了,他还污蔑人家学识短浅。我竟不知能把徐广志批得体无完肤,又与诸位鸿儒共同论道的人,学识还赶不上他。”

“哎,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看人不看才华,只看年龄,年龄大的学问就高,年龄小的学问就低,所以年龄偏小的学子他一概不服,必是要嘲讽几句的。”

“原来如此,那他还考什么科举呢?等七老八十了直接去拿状元不就得了?”

“是矣,关小姐也是这么说的。哈哈哈哈……”茶楼内满堂哄笑,惹得关文海头顶冒烟,无地自容。季承悦坐在角落旁听,耳根亦烧红一片。他同样看低了关小姐,真是有眼无珠,所幸那些傻话只在徐雅言跟前提过,应当不会传进她耳里吧?

☆、第139章 口诛

关文海心里憋得难受,却又发作不得,只好假装没听见旁人的嘲讽。恰在此时,一名小厮急急忙忙奔上茶楼,来回寻了几遍才跑到他身边,附耳低语,“少爷,帝师大人从宫里回来就立马召集族人,说是要重建族学,为族中孩童延请名师,教授儒术。他还说关家嗣子必须完全继承他的衣钵,不需要教而不改,执迷不悟的庸才……”

这话摆明是在批评自己,但关文海却无从反驳,只因他早在半月前就把那篇立题大错特错的文章宣扬出去,还送到徐翁府上,请他点评,因此受到更多赞誉,也传出斐然才名。在文战爆发之前,他与齐豫、季承悦等人一样,都是燕京城里炙手可热的才子。

然而他曾得到多少赞誉,现在就要遭受多少嘲讽,哪有什么惊才绝艳、满腹文章?只剩随波逐流,人云亦云而已。

“老爷子是什么意思?不认我做嗣子了吗?曾祖父焉能同意?”关文海咬牙启齿地道。

“现在已经不是族长同不同意的问题了。您之前才名极盛,乃关氏小辈中的佼佼者,族长点了您继承帝师大人衣钵,旁人就算心里有怨也说不得什么。但您现在……”小厮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音道,“您现在文名大损。先前得了太常大人指点,让您回家仔细读书,改了文章再去请教他,哪料您出了帝师府就把文章拿给同科学子们看,又公开嘲笑七小姐学识粗陋,大放厥词,又言太常对您心存不满,着力打压;之后更糊涂,竟找到徐广志府上,让他指点您,还借他的声望为您博取才名。徐广志若一直得势便罢了,二位大人不能拿您怎样。但现在徐广志的《子集注释》被众位鸿儒连连批驳,更糟糕的是格物致知恰是他错得最离谱的地方,以至于您积累多日的才名一朝尽丧,已成了天下学子的笑柄。不知哪个多嘴多舌的东西将您近日所为密告帝师大人,还把徐广志替您修改的文章也送了过去,惹得帝师大人震怒不已,当众斥您下愚不移,少条失教,又言这样的人不配继承他的衣钵,更不配当关家嗣子。”

关文海越听脸色越白,抖着手将毛笔放下,追问道,“难道他要另选嗣子?”

“是。老爷子说了,帝师府的嗣子可以无才,却不能无德,您对太常大人不尊敬,对七小姐不友悌,进了家门三分带笑,出了家门便极尽诋毁,且既无识人之明又无辨学之才。帝师府若摊上您这样,这样……”小厮话音渐消,不敢再往下说。

关文海知道老爷子素来心直口快,定然不会说什么好话,却还是忍不住追问,“摊上怎样?他是怎么评价我的?”

“他说帝师府若摊上您这样不孝不悌,无才无德,阴奉阳违的嗣子,将来必然败落。他要建立族学,让族中所有适龄童子接受儒学教育,从中择取良才亲自指点,连才华带品德一起考察,数年之后再定嗣子。因为您《格物致知》那篇文章备受徐广志推崇,所以非常出名,也因此您诋毁太常大人和七小姐的事,全燕京的文人都知道。帝师这话一出,除了咱们一家,全族人都极其赞同。族长权利再大也不能违逆全族人的意思,更不敢让燕京城里的人指着他脊梁骨骂他以权谋私,恶意侵夺他人家产,败坏他人门楣,故而只能点头答应。您想关家嗣子的地位何其尊崇?将来不但要继承万贯家财、高官厚禄,还要担当文坛领袖一职,没点真才实学,谁也接不了这个衣钵。您先前若是把文章拿回家改了,便不会有后面那些烂事。可惜……”

小厮愁眉苦脸地道,“少爷您赶紧回家去吧,族长气得狠了,说是要动家法,老爷和夫人也都等着您回去给他们一个交代。”

关文海头晕目眩,几欲跌倒,踉跄走了几步,追问道,“我不能过继给帝师府了?全族人都同意了?”

“您若还是之前才学最高的关氏子弟,族人哪敢与您作对。但现在您名声毁成这样,帝师要换掉您也在情理之中,因为错全在您,不在他。您别想了,回家给族长道个歉,日后好好读书,努力扭转二位大人对您的印象,没准儿还有机会。两月之后便是科举,您考个状元回来,让诋毁您的人刮目相看吧。”小厮扶住自家少爷,小心翼翼地带往楼梯。

“对,我还可以参加科举。”如丧考妣的关文海立即振作起来,咬牙道,“我若是得中状元,必定要一雪今日之耻。关齐光不选我,那是他有眼无珠!”

二人脚步虚浮地离开茶楼,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见关老爷子带着儿子与孙女入了文萃楼,与诸位鸿儒拱手见礼,谈笑风生。他们站在二楼的露台上,不知说到什么,竟惹得诸位文坛巨擘齐齐变色,连声追问真假,得了肯定的答复竟抚须大笑,欣喜若狂。

“掌柜拿酒来!魏国有此明君,文坛值此盛事,吾等定要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哎,慢着!为了彰显诸君功底,还是战罢再饮。谁能得胜,谁就是主撰!”关老爷子指了指街对面的文榜,目中满是勃勃战意。昨晚他已打好腹稿,只等今日泼墨挥毫,笔伐群雄。

与他打着同样主意的鸿儒不在少数,又有主撰当彩头,越发不肯错过机会,连忙提笔疾书,文思泉涌。

关文海眼见堂妹与诸位鸿儒谈笑自若,备受称赞,双目简直要喷出火来。他原本应该是关家嗣子,所有赞誉与尊崇,还有高官厚禄、荣华富贵,都应该是属于他的!若非堂妹撰文抨击徐广志,他的文章不会成为全城笑柄,他的文名不会毁于一旦,他还是关家最优秀的后辈,足以顶立帝师府门楣!

我的好堂妹,你给我等着!阴毒无比地瞪了楼上一眼,关文海沿着墙根快步离开。

----

与此同时,徐广志也在家中等待消息。他猜测皇上今日应该会批复推举他入仕的奏折,倘若没有关素衣从中作梗,或许已经成事,但现在却悬了。

他内里火烧火燎,思绪紊乱,面上却极为平静,将关素衣的文章看了又看,却始终没能找出破绽。关家的教育果然了得,凭她一介女流,于儒学一道竟精通至此,列出的错漏全都经过极其严谨的考证,只拿圣人言注解章句,绝少掺杂个人观点,让他想撰文批驳都无处落笔。

当初写书时他的确存了私心,将自己的学术思想暗暗融入儒家典籍,故而在立意方面有所欠缺。但当世鸿儒哪个不是如此?否则也不会出现各种儒学流派。众多前辈还未开腔,她一个小辈凑什么热闹?一次如此,二次也如此,他不得不怀疑关素衣所为均是帝师与太常教唆而致。

莫非上次构陷关云旗的事败露了?他知道是我主使,却又拉不下脸与我争锋,便让一个小辈探路?就算关素衣把事情闹得再大,只一句“莫与女流计较”就能彻底堵上他的嘴,叫他吃一个哑巴亏。思及此,徐广志竟心生怯意,因为他明白,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抗衡关家父子的能力,除非他放弃做纯臣,重新依附景郡王或世族。但这次之后他文道全毁,对旁人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就算找上门跪求,恐也没有出路。

上一篇:重生之月光少年 下一篇:二重铜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