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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谁谁(162)

皇上好肚量!临到此时竟还沉得住气,不愧为天下雄主!这样想着,九黎族勋贵已是心服口服,汉人臣子更是对他忠心不二。只因他们知道,如果皇上没法坐稳江山,换任何一位九黎皇族上·位,第一个倒霉的绝对是汉人无疑。

“让皇上赶紧册立汉人女子为后,诞下拥有汉人一半血脉的嫡长子,以巩固两族的亲缘关系,加深民族的融合之力”,此事已成为汉臣亟待解决的要务。他们左右环顾,彼此对视,心下已推举出最为合适的人选。经此一遭,皇上心情何等恶劣已可想而知,若汉人再举荐一位他并不满意,甚至极度反感的女子,叫他迟迟不肯立后,天知道等九黎族勋贵们想到应对之法,又会发生何等变故。

后位之争迫在眉睫,只要汉人女子捷足先登,人选问题已是其次。更何况帝师府素来以仁义忠信传家,关小姐性格耿直刚烈,才貌双全又有远见卓识,立她为后,正可压制如今掌管六宫的盘氏女。

皇上话里话外透出欲娶关小姐为后的意思,对她定然有几分真心喜爱。此时不送她入宫,更待何时?倘若盘氏女先一步有孕,难保九黎族勋贵不会以“孕育龙嗣有功”为名拱她上·位,届时再在汉女中挑拣合适人选,恐怕已经晚了。

时机刹那便过,不容耽误,未等聚在一起商量,汉人臣子已悄悄达成共识。而主导这一切的关素衣却仿若未觉,一面端起茶杯啜饮,一面轻轻拍抚受了惊吓的幼弟。

仲氏定了定神,这才附耳过去,“这就是你所谓的兜底?”

“是啊。把卞家和几位亲王一锅端了不好吗?省得日后我入了宫,他们还对我指手画脚,喋喋不休。”关素衣压低嗓音,“再者,卞家想谋朝篡位,几位亲王想置藩坐大,他们勾结胡人、薛贼一再削弱魏国国力,又将魏国疆土拆分割裂。他们的地盘扩张了,地位稳固了,执掌一藩生杀大权,对中原形成合围之势,那么中原百姓该如何过活?我之所以行这等阴险诡谲之事,也是为民除害,为国尽忠。”

仲氏心道果然,一面按揉眉心一面喟叹,“闹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乱子你竟还振振有词,泰然自若。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我快认不出你了。”

“娘,我今后是要入宫的,若连这点手段都没有,焉能镇得住六宫嫔妃?镇得住长乐宫的太后与几位皇子遗孀?您该为我的改变感到庆幸才是。”从今往后,关素衣只想做自己。她或许会为了博得忽纳尔的宠爱而委曲求全,或许会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做出违背良心的事,但正如忽纳尔所说,至少在魏国,除了他,再没有人能践踏她的尊严,伤害她的家人。这已经很够。

从庶民之妻到一国之母,从无人疼爱到备受恩宠,现在的生活已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和预期。她若是还不欣然接受,反倒再三推拒,连她自己也要骂自己一句“蠢货”。

仲氏被女儿堵得哑口无言,呆愣半晌才讪讪说道,“也罢,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哪怕前面布满刀枪剑戟,你也得走下去。”

“这一点女儿早有觉悟。”关素衣举起酒杯小抿一口,见忽纳尔正遥遥看过来,立即绽放一抹粲然微笑。

圣元帝先是愣了愣,不过几息,阴沉的面色已尽皆退去,变成晴天朗日。他笑着请诸位进士落座,然后命白福即刻去自己私库里找一件像样的金钗,送与关小姐压惊。

不过片刻,白福便走到关小姐面前,双手奉上一个锦盒,打开探看,里面竟躺着一支更为华贵的九尾凤钗,缀满红蓝宝石与莹润珍珠的凤翅、凤尾迎风招展,振振欲飞,竟似神鸟涅槃,宝光四射,活灵活现。

周围的女眷们纷纷发出惊叹,男宾则更为坚定了推举关小姐为后的念头。既能讨好皇上,又能压制九黎族嫔妃,可谓一箭双雕。凭关小姐的才学、胆识、隆恩盛宠,足以担当盘氏女的对手。听说对方领过兵,杀过人,性格刚烈,武功高绝,若换寻常汉女入宫,恐怕不是她一合之敌。

这样一想,除了关小姐,他们竟找不出更为合适的人选。

当凤钗飞上云鬓,熠熠生辉时,再无汉臣心绪浮动,踌躇不定。关素衣抚了抚一丝不乱的发际,这才拖着绣满团花牡丹的曳地长裙,逶迤上前,盈盈下拜,“谢陛下赏赐。”

“夫人快快请起!”圣元帝径直走下御座,扶她起来,伸手轻触她鬓角,笑赞,“这支凤钗摆放在朕私库良久,虽璀璨夺目,却无主堪配。如今飞到夫人墨发之中,有幸衬托夫人花容月貌,总算是相得益彰。”

这话说得委婉,却又不那么含蓄,在座诸人并非傻子,哪能不解其意?皇上摆明了是在昭告满朝文武,他中意的皇后人选从始至终唯关小姐而已。只不知二人何时有了私情,和离前还是和离后?但这个问题又有谁敢深究?只在心里想想罢了。

关素衣笑容羞涩,眸光潋滟,令圣元帝结结实实愣了一下。他好不容易找回神智,又跨前几步送夫人回座,这才红着耳尖坐定,扬声道,“今日朕有幸得揽栋梁之才,来日当各为股肱,支撑朝堂,造福黎民,不枉尔等勤学苦读,立下壮志。来,饮酒!不必敬朕,只敬天地、先祖、社稷!”

“敬天地、先祖、社稷!”众人连忙举杯起身,一饮而尽。

庄严肃穆的氛围中,忽听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大伙儿茫然四顾,这才发现帝师府认养的嗣子关木沐竟也豪气干云的饮尽一杯,这会儿正将脑袋埋在关小姐层叠的裙摆中拼命呛咳,小模样既狼狈又可爱。

入宫赴宴的孩子不止他一个,但年龄最小的却非他莫属,又加之他对杯中物十分好奇,一个没看住竟失态御前,闹出笑话。关老爷子连忙上前请罪,却听圣元帝朗笑起来,“小公子就是实诚,别的孩子都是以茶代酒,偏他半点也不含糊,一来便喝光一杯烈酒,果然有我辈风采。来,到朕这里来,酒要慢慢喝,朕教你。”

木沐对姐夫崇拜不已,听了这话立即跑过去,边咳边熟门熟路地趴在他膝盖上,小声喊了一句“姐夫”。

圣元帝龙心大悦,一把将小舅子抱起来,换了一杯温和的果酒,用筷子沾了慢慢喂给他,神态温和,动作体贴,瞥见坐在下首的夫人露出不悦之色,又暗暗压了压酒壶,示意他莫让弟弟多喝,这才讪讪罢手。

二人均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一来一往的眉眼官司哪会无人察觉?还别说,皇上那样霸道一个人,竟仿佛被关小姐吃定了一般。看来后位人选已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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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后殿密室内,衣衫凌乱的“卞敏儿”正一点一点抠下脸皮,露出真容,闻听响动回头一看,竟是本该伺候在关素衣身边的金子。

“你学了拟声?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一口一个野种地辱骂主子,你感受如何?”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扛着真正的卞敏儿走进来。

“奉旨行事,幸不辱命。”金子快爽上天了,却不好言明,拱手道,“此间事了,我得回去伺候小姐了。这人你要带去哪里?我家小姐说要见她一面,你帮忙安排一下?”

“皇后娘娘想见的人,吾等岂敢怠慢?宴后你带娘娘前来地宫便是。”男子敲了敲地砖,从缓缓开启的暗道下行,很快就消失在摇曳昏黄的烛火中。

☆、第163章 后悔

卞敏儿揉着酸痛不已的脖颈醒过来,刚睁眼,尚来不及看清周围环境,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她弹跳而起,厉声诘问,“哪个该死的狗奴才,竟敢……”话音未落又挨了一巴掌,紧接着又是一掌,两掌,三掌……接连十几个掌掴后,才听一道冰冷至极的嗓音徐徐开口,“清醒了吗?不清醒我就继续扇。”

“娘,您作甚打我?”卞敏儿这才看清眼前人,也才意识到自己并未在琼林苑,而是一处昏暗逼仄,仿若囚室的小隔间内。

“这是哪儿?”她大惊失色,骇然道,“娘,我们为什么被锁起来了?这到底是哪儿?”

“为何被锁起来,不都是拜你所赐?”卞夫人知道女儿酒量惊人,区区五六壶酒还不能让她醉到当众发疯的地步。那酒水里必定掺了迷·药,这才让她说出那些让卞家和几位亲王万劫不复的话。然而知道归知道,能不能原谅又是另一回事。

若非女儿素来蛮横霸道,不把人命看在眼里,又被养成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就算是发疯,也顶多说些女儿家家的傻话,哪里会言之凿凿地要处死所有汉人,乃至于皇上?

那些话不管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汉人臣子绝无可能放过卞家,更不可能放任几位亲王置藩坐大。而九黎族中,除了皇室和十大贵姓活得风光无限,亦同汉人那般,存在许多有真才实学的寒门贫士。他们都是跟随圣元帝真刀真枪打拼而来,豁出命去才有了如今地位,却在建国初期,封功大赏时,因种姓低贱而被剥夺,甚至抢夺了功劳,只能在军中任一个不大不小的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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