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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谁谁(169)

盘朵兰哑口无言,下意识地朝沈婕妤看去。对方并未抬眸,只抚了抚身上的宫装,她立即醒转,艰涩道,“臣妾既已入宫,便是宫妃,哪怕有心为国效力也属枉然。臣妾现在的本分便是伺候皇上。”

关素衣淡淡一笑,“既如此,日后便不要总拿将士当你的标榜之物。真正的将士经得起风沙,受得了苦寒,更豁得出性命,绝不像你这般贪图富贵安逸。你扯他们出来,只会给将士脸上抹黑,更坠了长公主的威名。她麾下女将舍得丢弃功勋与职责,投入宫闱的,独你一个罢了。你与她们,压根不可相提并论。”

这番话等于把盘朵兰身上的武服扒得一干二净,令她裸奔于野,羞愤欲死。但那又如何?她找不出一句话去反驳对方,因为她的确舍弃了同袍,也舍弃了功勋,成为一名安享荣华的嫔妃。但她却不是为了富贵,只是渴慕皇上罢了。然而这句话更不能说,说了便等于剖开自己的心脏供人取乐。

这还没完,关素衣不等她平复羞恼的情绪,又继续道,“将士之责暂且不提,只说伺候皇上,你也完全没尽到半点本分。你看看你自己,已是后妃,却做男子打扮,弄得不伦不类,一面缅怀着过去,谈论什么功勋,一面却避着皇上,未曾侍寝一日。你若果真惦记军队,本宫可以将你遣送出去,继续当女将,然你心里真正想什么,以为本宫不知道吗?你不过是把自己弄得特立独行,以此来吸引皇上的注意,一应手段只为争宠,便不要拿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你是耿直还是奸猾,本宫一眼就能看穿,再如何装模作样也是徒增笑柄罢了。”

盘朵兰完全没想到她竟如此不留情面,尚且来不及发作,又听她冷道,“你若真喜欢行伍打扮,便不会在穿了男子武服后又给自己熏了香料,抹了脂粉,描了柳眉,染了唇朱。你看看长公主,一身戎装,素面朝天,那才是真的英气逼人,而非你这般,男不男,女不女,妖不妖,媚不媚。你要么就穿着戎装回你的军队,要么就换上宫装,老老实实当你的嫔妃。嫔妃争宠本是常态,你以为自己能骗得了谁?不过骗骗自己罢了。”

她一面闭目一面叹息,“你以为自己如此妆扮很美吗?真是伤眼。”

盘朵兰听了这话差点呕血,拍桌吼道,“关素衣,你欺人太甚!”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只见她手底下的桌案竟应声坍塌,四分五裂。周围的嫔妃吓得尖叫起来,纷纷捂脸躲避,唯独沈婕妤八风不动,只眼眸深处泻出一丝精光。九黎族女子脾气大多暴躁,又从小习武,与她们做口舌之争,输了还好,赢了恐怕会惹出一场武斗。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超众人预料,只见皇后娘娘竟也一掌拍碎桌案,怒道,“盘婕妤,你竟敢直呼本宫名讳,好大的胆子!”

又是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两张残破的桌案躺倒在地,引得众人连连抽气。这,这是怎的?皇后娘娘不是出自书香门第吗?掌力怎会不输盘婕妤?她莫非也身怀武功?

哎呀,这下可踢到铁板了!

盘朵兰又惊又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她还没傻到与皇后动武的地步,只想毁掉案几,震慑一下对方,却没料对方压根不怵,武力竟也丝毫不输。如此,震慑的效果完全没达到,反而弄得自己不上不下,进退维谷,反倒像是被吓住一般。

这一局她输了,而且输得极其难看。

但关素衣却不想只牺牲一张桌案而已。她甩动广袖,冷声下令,“把外面那些不男不女的人抓起来搜身!”

“皇后娘娘,您……”盘朵兰哪怕怒到极点,也不得不用上尊称。

“盘婕妤,本宫今日就教教你如何做人。”关素衣打断她,“你以为不遵守宫规便是与众不同?愚蠢!规矩不是约束,而是保护!踩着宫规的底线,谁也奈何不了你,连本宫也是,一旦越过它,便等于处处都是破绽,无需本宫动手,多的是人能把你按死!你让这些宫女穿上男人的衣服,倘若谁心怀不轨,命男子混入其中,日日伴你左右,然后告你一条偷天换日,秽乱后宫之罪,你有几张嘴能替自己洗脱罪名?”

这句话彻底攻破盘朵兰的心防,令她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她僵硬地转头,朝那些不男不女的侍卫看去,越看越觉可疑,越看越觉恐惧。其余嫔妃则惊呼、吸气,骇然变色。

若皇后不说,她们竟半点也未想过这种可能,原来扳倒盘婕妤竟是如此轻而易举之事!

沈婕妤终于放下茶杯,垂下眼眸,做出害怕的姿态。

关素衣微不可查地瞥她一眼,继续道,“本宫是个耿直人,这才与你有话说话,若本宫存心整治你,今日让你占尽上风又如何,待你得意忘形之时随意弹弹小指就能置你于死地!还愣着作甚?搜,看看这些侍卫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金子这才从呆愣中回神,命内侍将人带上殿前搜身。本还极力挣扎反抗的女侍卫全都消停了,唯恐替主子惹来杀身之祸。内侍再如何残缺不全,那也是男子,被他们搜身,心里的羞耻与难堪可想而知。但谁也不敢动弹,更不敢露出异样的神色,因为谁躲开了,便会让主子蒙受秽乱后宫的罪名,足够诛灭盘氏九族。

初入椒房殿时的盘朵兰有多张狂,现在便有多狼狈。她死死盯着堂下,脸上不断闪过恐惧、羞愤,懊悔等情绪。

本已走远,却又半途绕回来的圣元帝,此时正站在窗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白福悄悄说道,“皇上,这下您放心了吧?奴才早就说了,后宫这些贵主压根不是皇后娘娘的对手。”

“朕知道,”圣元帝摇头莞尔,“连朕都奈何不了夫人,这些魑魅魍魉又算什么?走吧,回去处理政务,免得夫人见朕偷懒,又是一通训斥。”话虽这么说,脸上却露出愉悦的表情,仿佛很享受夫人的凶悍。

☆、第170章 顺服

内侍们挨个儿搜查一番,禀明道,“回娘娘,这些人均是女子,没有男子混入其中。”

关素衣漫不经心地摆手,“带下去吧。”

众人这才穿好衣服,系好腰带,噙着眼泪鱼贯退出,想来在未来的很多天里都不敢抬头见人。盘朵兰一面放下高悬的心,一面死死握拳,哪怕怒到极致,也再不敢对上首之人露出丝毫不满的神色。

对方直言相告,而非用同样的手段陷害自己,已是她最大的仁慈。在外人看来,现在的盘朵兰不但不能怨恨,还得对皇后感激涕零,因为她高抬贵手,饶了她一命。

处于上位,又头脑聪明,手段犀利,此等对手何其可怕?

关素衣环视座下,徐徐说道,“宫中本该是规矩森严的地方,错乱一分,便会闹出天大的乱子。别看只是穿错衣服这种小事,却能让你们万劫不复。倘若谁不安于室,从盘婕妤不守规矩的行为中得到启发,把男子做宫女打扮,日日带在身边,其结果又会如何?”

本还端坐原位的嫔妃已吓得汗毛直竖,连忙跪出来陈情,“妾等绝不敢犯下秽乱后宫之罪,请娘娘明鉴!”

沈婕妤也坐不住了,老老实实磕头,心里已然明白,这一回合非但没能压制皇后,反而让她一把火将三宫六院全给烧了。经此一事,大家回去后莫不战战兢兢,互相猜忌,更会闭门谢客,人人自危。

既然要闹,那便彻底闹大,关素衣冷道,“在这宫里,男人就该穿男人的衣服,女人就该穿女人的衣服,乱了规矩,其后果不是你们能够承受的。本宫初入宫闱,原想与你们和乐相处,却第一天就见到此等乱象,着实痛心疾首。盘婕妤,沈婕妤,谒见完太后,你们便把名录、账册、宫牌等物交上来,本宫要好好整治六宫上下,看看暗地里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原还算拖延几日的盘朵兰和沈婕妤不敢拒绝,连忙答应下来。她们打死也没想到不过一件衣服而已,竟能惹下泼天大祸。这次回去,不但皇后要肃清宫闱,盘查人员,连她们自己也得把身边打扫干净,免得被人用龌龊手段陷害了。

借力打力,皇后三言两语就收缴了宫权,震慑了后妃,又让所有内侍、宫女、侍卫,皆惊惧于她的手段,日后谁还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所谓六宫之主,大抵便是如此。

这样想着,众妃不免露出敬畏的表情,再三叩拜后才各归各位,聆听训诫。

关素衣略提点几句,摆手说道,“时辰已到,去长乐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吧。”众人唯唯应诺,亦步亦趋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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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里,太后正斜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手边摆着一碗汤药,味道十分刺鼻。三位皇子妃带着小皇孙围坐在她身边,脸上满是愁苦之色。与上次见面比起来,太后仿佛又老了几岁,浑浊双目隐现死气,可见大限将至。不过这也难怪,她死了夫君,死了儿子,死了母族,几位小皇孙皆被养废,用前半生的蝇营狗苟挣来后半生的一无所有,但凡换个人,早就万念俱灰,自戕而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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