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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樱桃(19)

作者: 入眠酒 阅读记录

第23章 福泽深厚

灌汤包皮薄馅大,用筷子轻轻一戳,泛着金黄色泽的鸡汤从窟窿里流出来。为了给阮则接风洗尘,尤伽映一连点了四笼灌汤包,临了又加了两瓶扎啤。在等待时间里,两个人默契地都没有说话,风把塑料桌布吹得沙沙响,尤伽映没忍住,手绕到桌下去碰阮则的膝盖。

阮则抬眼看他,尤伽映想说的话有好多,但想了好久,说出口的只有:“没事了。”

“嗯。”阮则点点头,手掌裹着尤伽映碰着他膝盖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没事了。”

“没事”这个词含义宽泛,对于尤伽映来说,偶尔碰到点挫折但最后能相伴终老是“没事”,但阮则是被剁掉手指,但只要给个破抹布止血就能笑着说出“没事”的那种人。这个秘密起初尤伽映并不知道,直到四笼灌汤包在桌子上垒起来,阮则坐在对面隔着白色热气看他,十分随意地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美国。”

夹到碟子里的灌汤包破了一个大洞,汤汁滴滴拉拉的洒了一桌,肉馅也掉出一半,尤伽映认真应对,一点点把肉馅重新塞进面皮,才抬起头:“我为什么要去美国。”

阮则盯着他看,然后用有些无奈的语气喊他的名字。

“我说过了,申请项目的时候我才大一,人的想法是会变的,现在我的想法就是:我不想去。”尤伽映的语速很快,他好像憋了一大口气,连脖颈的青色血管都在跳动。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谈恋爱吗。”阮则放下筷子,身体向后靠着椅背,“发展一段关系就代表要对另一个人负责,听起来挺可笑,但我也没想到像我这种人居然还会像傻逼一样的责任感,比方说现在。”

风越来越大,尤伽映被尘土迷了眼,他低着脑袋揉眼睛,十几秒过去,再抬起头的时候,阮则还是维持刚刚的姿势没变。

“你想让我去吗?”

这话问出来就很弱智,几乎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阮则会说想,而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反驳。但他多虑了,因为阮则送给了他整个世界的百分之一,阮则回答他说:不想。

剩下的话都不用再说,安静地吃完那顿饭,他们牵着手回到家,在淋浴房和阳台都接了吻,所有事情做完,尤伽映坐在洗衣机上给阮则刮了胡子。有的时候尤伽映真的认为老天爷是站在他这边的,例如在他不想破坏氛围提出去楼下给树浇水的时候,窗外划过一道闪电,七分钟后,钦州迎来入秋之后最大的一场雨。

透过窗帘缝隙往外看,整个钦州像是要被水淹没,尤伽映突然觉得头晕,他从背后抱着阮则,小声坦白:“我给我爸妈说我和你的事了。”

阮则转过身,低头亲了一下尤伽映的头发,问:“是吗?”

尤伽映很诚实地点头。

在这个时刻阮则还是感到幸福的,尤伽映还是那么好,拥有普通人能想到的一切美好特质,善良、热情、诚实。自己就不一样了,哪怕当着尤伽映父母的面道了谢,答应了以后不再和尤伽映纠缠,但再见到尤伽映之后还是能迅速反悔。

怎么能不反悔,只是看着尤伽映低头揉眼睛,他就引发海啸。

“尤伽映,我的ze不是福泽的泽。”

怀里的人抱他抱得更紧,听着窗外的暴雨狂风,尤伽映固执地反驳:“我不管,就是福泽的泽。”

也没错,有尤伽映在的每一天,他都能算得上福泽深厚。

第24章 人生

一个星期后是钦州大学的第二次期中考,由于和阮则在一起的时间他总是跑神,结果被阮则勒令搬回寝室。搬东西的时候尤伽映还想再挣扎,阮则一边看着他笑一边把洗手台上的牙刷和毛巾打包进行李袋,也是,阮则说出口的事一向都会做到。

地面上的雨水还没干透,深浅不一的水洼里装着云,阮则走在前面,背在身后的手一动,尤伽映就上钩。小巷没什么人,尤伽映才能肆无忌惮的和阮则黏在一起。

“那我到下周才能搬回来了。”尤伽映晃着手臂,手指紧捏着阮则的袖口,“你可得记得下楼给树浇水啊。”

阮则在前面点头,顿了几秒又说好。

离学校越近人流量越大,阮则在第一个街口主动松开手,步子放慢,和尤伽映走在同一水平线上。一路上阮则始终沉默,大多数时候是尤伽映在说,他在听,偶尔会给个面子笑一下。学校对面已经是这一段路的终点,阮则把手里的包递给尤伽映,垂眼盯着他看了几秒,低声说:“考试顺利。”

“好。”

那一周尤伽映是真的很努力的备考,他希望父母可以明白,他和阮则在一起这件事,并不会影响所谓的人生轨迹。尤伽映每一天都泡图书馆,李程风刚开始还陪他一起,可思议后来发觉尤伽映已经到了疯魔程度。

“你真是要疯掉。”李程风压低声音冲着尤伽映嚷,尤伽映一边低头看文献一边笑,李程风临走的时候,还被他生生抢走了一副降噪耳机。

在这段时间,尤伽映给自己设定了“想念阿泽日程表”,整个流程很简单,就像枪里的子弹,打出一发就少一发。在这七天,尤伽映只允许自己想阿泽七次,每次想念的时间不能超过三分钟。他把这个计划发给阮则的时候,只看见打字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过了将近四十秒,阮则的信息才发过来,阮则说:好好努力。

后来尤伽映再想起和阮则在一起的时间时,把那天确认为终点。不是十字路口也不是转折线,对于尤伽映来说,当上帝不再可怜阮则和他的时候,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唯一的句号。因为在阮则给他发完好好努力之后,他的母亲吕英在戒毒所发了癫痫,尤成军和王冉找到阮则,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中年人,在阮则面前下跪,真心求他,放过他们的儿子。

或许这一幕早在尤伽映第一次和他接吻的时候,阮则就已经在心里排练过无数遍的原因,阮则比想象中要平静。他把尤成军和王冉扶起来,阮则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只说了一句:“我答应尤伽映要给树浇水。”

送尤成军和王冉下楼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马上离开,两个人站在一边,认真看阮则浇水,松土,看插在一边写着两人名字的木牌。临走的时候,从头到尾都红着眼睛的王冉站在阮则面前,语气哽咽:“我相信你也希望伽映能过得好……但他现在这样,你真的觉得他一辈子都不会后悔吗?如果,如果他有一天后悔了,他会恨你的。”

突然吹起来的风掺着雨后泥土的腥味,阮则在这一秒想起被雨淋湿的尤伽映,一脸惨白地站在他家门口,手里拎着一袋樱桃。

“他不会恨我。”阮则取掉手套,笑了一下说:“您的孩子,您知道的。”

看着王冉终于流下来的眼泪,阮则再次解剖自己的恶毒,看来他对自己的了解没错,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他对尤伽映只是普通喜欢,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拖着尤伽映一起下地狱,接着摧毁他的人生,碾碎他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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