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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樱桃(21)

作者: 入眠酒 阅读记录

“看路啊哥。”

拐进胡同口,尤伽映本来想让李程风就送到这儿,但李程风没搭理他,自顾自往前走。尤伽映不擅长和人争执,于是跟在他屁股后面。李程风来过他这儿几次,早就熟门熟路,再加上插在楼下写着两个人名字的木牌太过显眼,李程风看一眼就知道是否到达目的地。

走到单元楼楼下,李程风看了尤伽映一眼,刚打算开口,听见楼道里响起熟悉的声音。

“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不会太久,最多一星期。”

“我妈那边就拜托您了。”

是阮则,听起来是在打电话,李程风下意识看向尤伽映,尤伽映站在原地,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单元楼门口。楼道里安静下来,电话挂断,但还没等李程风过去,里面的人又开始拨打下一个电话。

“四万,我这个月底就还您——您多要点利息也是应该的,没事。”

“她快出来了,嗯,她向我保证过,不会再吸了。”

“阮培生的账本金清了,还剩利息——大不了再打几份工,现在我白天没什么事,晚上也可以晚点下班。”

对话很简短,但李程风还是听出来了,阮则母亲吸毒,可能出了事要人照顾,需要钱,阮培生应该是他的亲戚,也欠了钱,挂在阮则账上。尤伽映的父母好像也去找过阮则,不止一次,不知道阮则是怎么回答的。

想到这儿,李程风突然有点喘不上来气,平复了好久,直到听见楼道里响起上台阶的声音,李程风才轻声感慨:“感觉他过得很辛苦。”

尤伽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构成阮则辛苦的一部分,他只知道当他上楼推开门,站在客厅里的阮则转头看他,脸上带着很浅的笑容,和他说:“给你打包了楼下的灌汤包。”

第26章 狠心

尤伽映求了阮则好久,阮则终于同意让他一起去探望在戒毒所的吕英,这是尤伽映第一次见阮则的家里人,比想象中要紧张的多。尤伽映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在不知道第多少次翻身的时候,他突然被一直安静躺着的阮则揽在怀里。

“翻来翻去干嘛呢,不老实。”阮则的声音哑哑的,黑暗中尤伽映抬起头,对上阮则半睁着的睡眼。

尤伽映把胳膊抽出来,也抱着阮则跟他贴的更紧,停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有点紧张,要是你妈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怎么会。”阮则亲了一下尤伽映的头发,手放在他的后颈捏了捏,漫不经心地补充:“没有人会不喜欢你。”阮则的话有魔力,尤伽映一直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安静下来,他把头埋进阮则的颈窝,阮则拍拍他的背,小声说:“睡吧。”

第二天尤伽映起得很早,他拿了几件上衣对着镜子比划,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卧室里晃出来的阮则出现在镜子里,他靠着门框,指了指白色那件说:“就这个吧。”

“会不会太休闲了。”尤伽映在镜子里皱眉,“感觉不太正式。”

“我们是去戒毒所。”阮则笑了笑。

尤伽映转过头:“那怎么了,去哪儿见家长都要正式一点。”

最后尤伽映挑挑拣拣,选了一件奶油色的衬衣,深秋季节单穿一件衬衣已经有点冷了,尤伽映一出门就打了一个哆嗦。阮则侧着头笑他,尤伽映起初还狡辩几句,直到阮则把外套脱下来给他,尤伽映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他们买了最近一班去徐城区的车票,车程四个多小时,司机车开得猛,好几次踩刹车都差点让尤伽映从座位上飞出去。阮则没办法,把尤伽映的安全带系紧了之后,伸手搂着他的肩。偶尔有人会用很奇怪的视线看他们,尤伽映不甘示弱,睁大了眼瞪回去。

阮则把所有看在眼里,他没阻止,反而助长尤伽映的气焰,在后方给他加油打气说:就这样,吓死他们。

尤伽映和阮则在座位上笑的东倒西歪,尤伽映笑点低,到最后甚至笑出了眼泪。阮则侧头看他,在两秒之后,用外套遮住头,俯身亲掉尤伽映睫毛上的泪水。尤伽映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和阮则接吻的时候,阮则把外套掀开躲掉了。

“真不是好东西。”尤伽映佯装恶毒瞪了阮则一眼,不出意外,毫无杀伤力。

到达徐城区已经是中午,阮则本想吃了午饭再过去,但尤伽映好像比昨天晚上更紧张,手心出了很多汗,在椅子上坐超不过三分钟就要站起来。没办法,阮则打包了三份汤粉,决定申请午饭探视时间和吕英一起吃。

戒毒所不算大,阮则算是来的最频繁的家属,门卫大爷刚一看到他就开始打招呼,寒暄过后,大爷才注意到一直跟在身后的尤伽映,笑着问:“这是弟弟?第一次见。”

阮则朝后看了一眼,停顿了一下说不是,但也并没有继续介绍的意思。大爷也能看得出阮则不想说,于是不再多留他,开了大门让他进去。

尤伽映是真的很紧张,这种紧张程度不亚于当年高考却突然拉肚子,他和阮则坐在休息室等,空调把他吹得手心冰凉。阮则注意到,碍于旁边站着的管理员,只能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没事。”

这种紧张真的没有持续很久,对面那扇门被拉开,穿着灰色长袖套装的女人走出来,身材干瘦,皮肤枯黄,垂在身侧的右手频繁地抽动。尤伽映看着阮则站起来,走过去,小声喊了一声妈。女人看起来很激动,但由于上下嘴唇忍不住发颤,说出的话断断续续。

阮则向女人介绍尤伽映,然后侧过身,让他们两个能够互相看到。下一秒,尤伽映清晰地从女人脸上看出了局促,她似乎好久没见过陌生人,飘忽不定的视线几乎从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介绍过后,女人只是很轻地朝他点了点头。

和管理员提出午饭申请之后,管理员先是说好,想了想又说:“上次生病还没完全恢复,自己单独进食恐怕有点困难……”

“没事。”阮则把汤粉盖子打开,“我会照顾她。”

管理员说的是事实,吕英没办法自己进食,频繁抽搐的右手让她没办法夹起任何食物,她嚼东西的速度也很慢。但阮则极其有耐心,他交代尤伽映先吃,自己坐在吕英旁边,用筷子把汤粉夹碎,然后用勺子一点一点喂吕英。

吃到一半,阮则突然开口说:“阮培生欠的钱还的差不多了,但有一家的欠条还没给我,我过几天回去要。”

吕英看起来好像快哭了,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阮则冲她笑,一边用纸给她擦嘴一边说:“还有点利息要还,别的也就没什么了。”

尤伽映低头看着自己面前那碗没什么汤的汤粉,一直以来心里那股不安终于在这一刻得出了结论。阮则在向自己展示他完整的生活,腐烂的,见不得光的生活。他有一个欠了一屁股债玩消失的父亲,一个正在戒毒又生活无法自理的母亲,还有不知道要还多久的欠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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