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烂樱桃(23)

作者: 入眠酒 阅读记录

尤伽映没反应,下巴藏在被子里,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像搁浅在沙滩上濒死的鱼。

李程风拖着椅子来到尤伽映床头,叹了口气才接着说:“你问问咱们宿舍的人,谁没失过恋啊,不都是连着喝几天大酒哭哭鼻子也就拉倒了?有谁跟你一样的?你想哭就哭出来,想骂阮则就骂两句,不行了我跟你一起骂。”

尤伽映终于有了反应,他很轻地眨了一下眼,接着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转过头,他盯着李程风,停了半晌才苦笑着说:“我才不骂他,他已经那么惨了,我干嘛还要骂他。”

发高烧的人多少都会神志不清说胡话,李程风多希望这会儿尤伽映也发发疯,起码比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好。但他没办法,没人能救的了,李程风转过身不再说话,他只期待时间能治愈一切这句老话是真的管用。

真的要走的那天天气很好,天上没有云,大太阳大喇喇地晒在水泥地上。尤伽映拖着箱子和父母告别,虽然是真的不想让儿子放弃出国交换的机会,但真到了要走的时候,尤成军和王冉还是舍不得。反倒是尤伽映,大病了一场之后好像变得洒脱不少,他笑着拥抱尤成军和王冉,停了几秒之后把视线投向李程风。

尤伽映的人缘好,本来宿舍里的几个哥们都想来送他,但都被尤伽映摆手拒绝。李程风站在那儿,看着尤伽映摘掉鸭舌帽朝他走过来,垂眼笑笑之后伸手抱了抱他。这次走,还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李程风鼻酸,但憋了半天,真正说出口的只有:“我没看见阮则。”

李程风看不见尤伽映的脸,只能听见耳边很短暂的笑声,停了停,尤伽映小声说:“别找了,他才不会来。”

李程风不知道说什么,到了拥抱倒计时,李程风感觉到尤伽映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哑着声音对他说:“帮我多看看他。”

尤伽映或许知道李程风也是这场悲剧的帮凶之一,但临到头,他能求的人也只有李程风了。松开手,尤伽映拖着行李箱往前走了几步,接着转过头,笑着冲他们晃了晃手里的帽子,简单明了地说了句走了之后,便走进检票口,再也没有回过头。

本来以为这种胸闷喘不过气的感觉是源于候机大厅的人群密集,但当李程风走出来的时候,仰头对着大太阳,还是觉得难以呼吸。告别了尤伽映的父母,李程风也开始履行他的职责,他开始寻找阮则,一方面出于对朋友的愧疚,另一方面,他也是真的害怕阮则会不会出事。

在一个城市寻找一个人不是简单的事,好在阮则平时的行动轨迹也很单一,李程风断断续续从尤伽映那儿听到不少阮则的事,他去阮则平时上班的ktv找了,还有据说阮则总去逛的小超市,最后来到小区的单元楼下。

没能找到人是在意料之中,李程风把视线从有些破旧的单元楼移开,蹲在地上看已经长成小树模样的樱桃树。插在土里的牌子已经消失不见,李程风蹲了一会儿,伸出手戳了戳树边的泥土,半湿的,柔软又蓬松。

看来人对浪漫的事物都狠不下心,李程风站起来,在转身准备往外走的时候,看见迎面走过来的阮则。

阮则还是那个打扮,穿了一件看起来很柔软的亚麻衬衣,下面是浅咖色的休闲裤,唯一的不同,是等阮则走近了李程风才发现的。

阮则戴了一副无边的眼镜。

“走了?”阮则看见他好像一点儿不意外,语气很平静。

李程风愣了两秒才点点头,回答他说:“走了。”

阮则没有过多停留,他略过李程风走进单元门,人快要消失的时候,才开口对李程风说:“你也可以走了。”

灯红酒绿里哪有真心人,李程风看着阮则的背影,嘴里那句你还好吗最终也没能说出口,其实就算说了,阮则也不会给他答案。

狠心的人有狠心的处理方式,阮则这几天在快捷酒店里,每天晚上都会盯着天上的星星看,有的时候看得久,眼睛就会开始花,渺小的星星周围晕染出光圈,浪漫又毫无意义。于是阮则去配了一副近视眼镜,盯着视力表的时候,阮则意识到他的近视程度比想象中还要高。

眼镜店的人可能迫切希望做出业绩,他们没注意到阮则空空的钱夹,只是一个劲儿的给他推荐超薄超轻的进口镜片,而阮则对这一切只是笑笑,照单全收。刚配好的眼镜的确很轻,也清晰,阮则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在想,要是戴着眼镜看尤伽映的脸,他应该会更早爱上尤伽映。

推开深市大厦天台的门,阮则觉得光线更加刺眼,他挨着电箱坐下,仰着头看天上飞过的每一架飞机。确实比看星星的时候看得清楚多了,但他还是不知道尤伽映坐的是哪一班飞机。

临近中午起飞的航班很多,就这么两三个小时,阮则已经看见好几架起飞的飞机了。阮则后知后觉的对自己这种无聊行径发笑,他笑着点了支烟,隔着逐渐散开的白色烟雾,他盯着一架涂着浅蓝色漆的飞机看。

“这个好看点儿,就你吧。”

“希望你的旅途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

完结倒计时

(后面应该比前面要伤心)

第28章 人挪活树挪死

今年冬天比往常都要冷,在ktv门口抽上一支烟,甚至都分不清烟雾和白色哈气。小冬把烟叼在嘴里,瑟瑟发抖的两只手揣在袖管,烟卷快要燃到底,他终于没忍住,偏过头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阮则。

哪怕他来ktv上夜班刚满一个月,也很快分辨出这里面陪酒的人里到底哪个是摇钱树,倒不是他聪明,是阮则这个人真的很显眼。店里的人来来走走,能够留下来的到底都是不简单,但是像阮则这种能喝光一整瓶伏特加还能保持体面的,小冬没见过几个。

他偷偷打听过,阮则是几家店里收小费最多的,有的时候一天收的钱能抵得上新人一周的流水。阮则能喝酒,玩得开,脾气好,不管客人开什么下三滥的玩笑都不生气。刚开始店里的其他人还抱怨过阮则抢活抢的太多,但见过阮则扶着马桶吐完又笑眯眯地折回去端酒杯,大家憋了一肚子的气到嘴边也只能感慨:活该人家是财神爷。

“哥。”小冬站过去一点,把藏在外套内层的进口烟拿出来,“一会儿还得麻烦您多照顾照顾我。”

一直站着不动的人终于偏了偏头,他垂着眼看了眼深蓝色的烟盒,笑笑说:“我照顾不了谁。”

“别啊哥,我刚来,很多老客人的脾气我都摸不准,您就帮帮我,收的小费我给您一半都成。”阮则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冬刚开始以为他在考虑,后来才发现阮则可能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是盯着对面的树发呆。直到屋里有人喊,阮则才回头看了一眼,移回视线的时候,目光在他身上很浅地停了一会儿。

“四六分吧。”阮则说完,转身推开门往屋里走。

上一篇:对抗 下一篇:温柔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