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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樱桃(6)

作者: 入眠酒 阅读记录

尤伽映不负所望,自己一个人把那盘糍粑都吃掉了。

在他大快朵颐的时间里,两边的红色汤底都开始冒泡,尤伽映看着阮则把每份菜分成两半下在锅里,一盘土豆片被阮则分出了楚河汉界,明明面对面坐着,尤伽映却有种他们坐的很远的感觉。

“你要是喜欢吃土豆可以多下一点到你那边。”尤伽映想了想还是说。

阮则没接话,把土豆按照最开始分的分量下进锅里,用公筷在番茄锅里拨了两下,声音很低地说:“豆腐熟了。”尤伽映把阮则夹过的那块豆腐放在碟子里,用筷子分成不太平均的四小块,热气往上冒。

“你们这个行业是每天都要上班的吗?”尤伽映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但比他想象中还要烫,他连着呼了好几口气,又含糊不清地问:“节假日上班算加班吗?会不会发补贴之类的。”

阮则靠着椅背看他:“想和我做同事?”

尤伽映被阮则的话吓了一跳,夹起来的豆腐啪嗒掉在桌上,尤伽映摇了摇头,说:“我不行,我干不来这一行的。”

“怎么不行。”阮则坐直了些,手肘撑着桌面,眼睛带笑地说:“漂亮大学生吃香的很。”

这句话引起歧义的部分有好几个,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阮则脸上罕见的轻松打乱,他只捕捉到了漂亮这个词。尽管平时他对相貌并不太在意,但这个时候他居然有些没头没脑地问阮则:“你觉得我长得漂亮?”

锅里的红色番茄汤变得浓稠,火开的很大,金黄的土豆片翻起又沉下,阮则把火调小了一点,喝了一口啤酒,对尤伽映说:“开玩笑的。”

“大学生还是好好学习,少跟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混。”阮则站起来,烟盒拿在手里,低头看了他一眼:“我出去一下。”虽然墙上挂着禁止吸烟的牌子,但火锅店的每张桌子上都放了烟灰缸,隔壁桌的男人手边的烟灰缸扔着不下十个烟头。

这个时候,阮则表现的就像国家十大优秀青年。

在阮则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尤伽映突然站起来跑过去,对站在门口的服务员说:“不好意思我们出去抽根烟,包麻烦帮我看一下。”尤伽映说完转过头,发现阮则正在看他。

“我得跟着你,万一你逃单怎么办。”尤伽映自认这句话讲的幽默,阮则也很给面子地笑了一下。

外面的雨还在下,火锅店的门脸不大,房檐也窄,大颗大颗的雨水顺着蓝色的塑料板砸在地上,阮则抽两口烟的功夫,尤伽映的肩膀已经湿了。或许是从小陈珊的灌输,尤伽映不太喜欢雨,尤其是那种湿漉漉黏糊糊的感觉。

他转过头,阮则看起来比他还要狼狈,或许是专注抽烟的缘故,阮则右半边袖子都湿透了,但他好像不在意。手里的烟抽到一半,一大颗水珠啪嗒掉在阮则的手背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烟卷,阮则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吐出的白烟飘到尤伽映脸上。

二手烟带给尤伽映鬼迷心窍的错觉,所以他问:“你上次是不是说只要我钱够数,随时都可以再去找你?”

阮则手里的烟快要抽完,路边开过一辆货车,车速很快,轰隆隆的,轮胎卷起大片浑浊的水花。

“刚刚我在里面说了什么。”阮则把烟扔掉,转头问尤伽映。

尤伽映愣了两秒,像是临时被老师抽中回答问题的高中生,大脑迅速回想之前讲过的知识点。可惜他在阮则面前是个差生,支支吾吾地什么也没说出来。

“少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阮则对他说:“不三不四的人,也包括我。”

“你之前说我付钱就可以随时去找你。”

“嗯。”阮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我现在反悔了。”

雨停了下来,阮则对尤伽映说:“成年人可以随时反悔。”

第7章 前程似锦

谈话过程算不上愉快,尽管尤伽映再怎么没见过世面,也能看出来阿泽想要把他甩掉的意思。火锅的后半场变得安静,尤伽映沉默地吃番茄锅里的川粉和土豆片,时不时抬眼偷瞄坐在对面的阿泽。

可能偷瞄地太明目张胆,第一眼就被阿泽发现。

“好好吃饭,不要瞎瞄。”阿泽靠着椅背,语气平缓,让尤伽映产生二十分钟前对着他说“反悔”的是幻觉。

火锅加了三次汤,尤伽映吃光了锅里的所有食物,连带着汤底自带的番茄。阿泽很早就放下筷子,大部分时间都侧着头看窗外,偶尔也会看他一眼,大概认定这是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餐饭,阿泽显得很有耐心。

那天,尤伽映吃了二十年以来时间最长的一顿火锅,一个土豆片都要吃够一分十二秒。但饭总有吃完的时候,走出火锅店的时候,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尤伽映撑着伞想和阿泽一起打,但是被阿泽躲开了。

阿泽站在他面前,背后是灰蒙蒙的天空,雨水先是落在他的发梢,然后是左边衣领。

“那就这样。”阿泽垂着眼看他,或许是觉得临别赠言太干瘪,顿了顿又补充道:“祝前程似锦。”这话说的真诚,虽然尤伽映拢共也没和阿泽见过几面,但他知道阿泽是真的祝他有个好前程,也是真的不想再和他见面了。

“要不伞你拿走吧。”尤伽映说,“我打车走,也不太用得到伞——”

阿泽没有接,临走之前对他说:“自己拿着吧,护好你聪明的脑袋。”

阮则是前几天看到钦大的宣传海报,海报很大一张,贴在小区门口的宣传栏。浅蓝色的背景,砖红色的校门占据了很大的版面,几个学生站在校门前,男孩女孩都笑的很开心,除了最边上的男生,尽管眼睛眯成了月牙,笑容也还是藏不住的僵硬和尴尬。

阮则只用了几秒的时间就认出尤伽映,因为海报上尤伽映穿着上一次他们见面的那身衣服。阮则没有在宣传栏前停留太久,他既然是按时收费,尤伽映也没有给他付钱,他自然没有理由在一个傻笑的学生身上花费太多时间。

那天晚上,阮则遇到了一个和尤伽映年纪差不多的男孩,个子比尤伽映低,皮肤也更白,喝了两口酒就趴在他肩上装醉,细声细气地叫他哥哥。阮则冲他笑,然后替他挡了两杯酒,男孩难掩喜悦,先是夸他能喝,然后又凑过来问:“哥哥,你有没有断过片?”

阮则的视线从男孩脸上移开,盯着手里的酒杯语气随意地反问:“你想看啊。”

男孩说是,阮则说:“我很贵的。”

“多少钱我都付得起。”男孩一边说,一边把口袋里的车钥匙扔到桌上,阮则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变大,他放下酒杯,说:“那给你个机会。”

一直到凌晨四点,阮则掀开筛盅,五个骰子全部六点朝上,三十点。玩了一晚上,男孩大概也知道胜利无望,扁着嘴坐到阮则身边,开始撒娇耍赖。

“可是规矩不能坏啊。”阮则随男孩晃他的胳膊,把桌上的筛盅和转盘收好,才抽出手臂,转过头笑眯眯地说:“下次吧,下次给你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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