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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降(26)+番外

作者: 地面静风 阅读记录

“就是不熟我才觉得挺尴尬的,”樊盛无比认真地说道,“所以下次还是你自己告诉我吧。”

凌潭已经闭上了眼,轻笑一声以作回答。

“眯一觉吧,还好几个小时才到呢,”樊盛轻轻道,说完他又轻声抱怨了句,“还神清气爽呢,昨天肯定大半宿没睡。”

凌潭没理他,好像已经睡过去了。

看着他睡着了,樊盛才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凌潭有时会用发胶将额前的碎刘海撩上去,此时他没有刻意地修饰,碎发搭在额头前,随着从车窗灌进来的风轻轻摆动。

他的眼睫又细又密,在下眼睑处投下了一小片阴影。不笑时像一座被造物主进行雕琢过的雕塑,标致又那么自然。

只是今天的他,原本白皙的面庞上却带着几分不正常的苍白。

樊盛想起他们的高中时期,这个人喜欢捧着一本航空杂志,在其他男孩拼命在球场上散发荷尔蒙或是和女孩子卿卿我我时,一个人坐在教室中细细地读。

樊盛还记得,如果在这时叫他的名字,他会缓缓地抬起头,带着几分疑问,用那双好看的眸子看向自己。

他那时候瘦的很,身上宽大的白色校服会随着风轻轻摇摆。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之时,那时候的教室条件也没有现在这么好。盛夏时分别说空调了,连唯一的一个小电扇都坏了。四十来个半大孩子挤在一个空间里,大家都热的汗流浃背,一天下来衣服洗了好几遍。而且天气一热就容易发躁,在其他人嚷嚷着鬼天气,疯狂地用课本扇风时,凌潭就那么悠然自得地坐在那儿,不急不躁,十分平静。

从那时起樊盛才真的信了“心静自然凉”这句话。

但没人真的相信凌潭真的能实现梦想。因为凌潭那时候成绩是碾压式的好,随随便便能进年级前十。他身上唯一能跟飞行员搭上一点联系的特质就是视力好,每次体检都能看清视力表最后一行。

所以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连老师都婉言劝他,以后走科研或者师范道路挺好的。

只有樊盛知道这个人心里到底有多坚韧。

他每天放学要在操场上跑五公里才会回家,只要能强健体魄,他无所谓刮风下雨。一个人一旦有了梦想做武装,就真的可以一往无前。

他们之所以能成为朋友,是因为有着相似的家境,还有些许相似的性格。

凌潭上大学时曾经跟他说过“飞在天上的都是超人”。那么就注定了他所追寻的,樊盛虽然能理解,但不能陪他一同前往。

理解他对那方天空的爱,还要陪他一同翱翔在那天空之上——

似乎那个姓卫的,总是冷冰冰的机长可以做到,也似乎只有他可以做到。

虽然不想承认吧,这也是事实。

所以只要能让凌潭开心的,樊盛心想,他就会去做。

他们买的是普快列车票,到达通远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通远虽然是南方一个不小的城市,但是他们两个都是偏居一隅的小县城出身。如今的故里依然没怎么发展,好像已经被喧闹纷杂的现代社会所遗忘了。

随便吃了点晚饭,他们就找了家酒店住下。樊盛非要开两个单人间,他非这么较真,凌潭也拗不过他。

第二天一大早,凌潭就去了墓园。

樊盛在外面等他,凌潭自己买了一小束花,慢慢地走进墓园,寻到了那小方刻着“爱子 凌渊”的黑色墓碑。

“哥。”他轻轻叫道。

“我不怎么来看你,因为我觉得自己没脸来见你,很抱歉。”凌潭弯下腰,把花放在碑上,用带来的布把墓碑上的灰尘轻轻掸掉。

“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好,那句‘对不起’已经说烂了,但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有点想你,所以来跟你聊聊天,你应该不会觉得很烦吧?”他索性踉踉跄跄地在墓碑前跪下了,小声地跟自己逝去的兄长说着话,“我有点想放弃了,因为我发现之前我执着的一切全都变了样子。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但我又不能没脸没皮地去求他的原谅。怎么办呢。可如果我去见你了,你肯定会狠狠地骂我一顿。”

他说着说着眼眶就泛了红,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哽咽:“对不起,如果你在就好了,我真的...太想你了。但这都是我的错,你...别恨我。”

“别恨我。”他轻轻地重复道。

“爸妈这一辈子都不容易,可我不懂事,只知道反抗,”他说着叹了口气,“你多陪陪他们吧,现在你们一家三口已经团聚了。”

凌潭说完就一抹眼睛,站起身离开,走了几步便回过头再望一望那墓碑,沉默片刻,终于低下头快步走出了墓园。

樊盛还静静地等在那里,闻声问道:“走吗?”

凌潭点点头:“走吧。”

第16章 曾经的少年

下午他们回了那个熟悉的小县城。坐在一家学生时代常去的小店,吃着最朴素不过的米线。

“我前天梦到了我爸妈和我哥,”吃到一半,凌潭突然开口道,“我梦见他们三个开开心心地吃晚饭。”

樊盛拿筷子的手一顿,闻言抬头,然后轻叹一声:“你还是没走出来。”

“不是走不出来,是忘不掉,”凌潭挑着碗中剔透的米线,却一口也没放进嘴里,“为了自己的梦想抛下整个家不管,不就是自私吗?”

“一个梦而已,你又钻牛角尖了。生死有命,你抓不住的,何苦折磨自己。”樊盛把筷子撂下,试图跟他讲道理。

“我没有折磨自己,但是我的错不应该被原谅。”

樊盛反问道:“你有什么错?”

“......”凌潭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有点发蔫,拿起筷子继续开始吃,良久才从嘴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樊盛觉得自己要发火了:“你跟我说哪门子对不起?”

凌潭只埋下头吃吃吃,有些话还是没说出口。

两人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一时间只能听见店里来来回回循环播放着的歌曲。

“扛下了梦想,要毅然决然去流浪。”

他轻轻随着歌曲的节奏哼道。

又侧耳听了一会儿,凌潭突然间很是感慨:“我想起我刚到北方时,除了不习惯还是不习惯。穆安的冬天那么冷,我只能躲在宿舍里,在暖气片上焐手。”

樊盛笑着说:“可不是吗。我学医那几年,外面飘着大雪,我在实验楼和图书馆之间来回跑,跑的袜子都湿透了。”

“你说我人生地不熟的吧,还偏偏碰上个也看我不顺眼的死对头。天天跟我对着干。”凌潭道,“话说,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那么看不惯卫重霄吗?”

“怎么?”

“那时候太年轻气盛,就觉得世界不公平。我花了那么大力气,闹到快要众叛亲离,他却轻而易举地拥有了我期盼至极的人生。”

“你想啊,出身飞行世家,爹是业界出名的老一代飞行员,一辈子零事故,德高望重。又从小就接触了航空领域,航校时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所有人都说这个孩子必定子承父业,将来成为一个优秀的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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