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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120)

墨珑微微一笑。

清樾听见灵犀这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灵犀,你……”

灵犀正色看向清樾,气仍未消:“姐,我现下还不想回去,你也莫逼我,硬逼我的话,我便……我便再也不理你了。”她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只是神情认真异常,目光透着对清樾的失望,叫清樾看着不由暗自心惊。

说罢,灵犀拉着墨珑转身就走。

“等等,”墨珑拉住她,朝清樾道,“我知晓你现下不会相信我,但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眼下灵犀和我在一起比在东海水府安全。”

清樾立于浪头之上,看着小妹与那只狐狸走远,心中既气恼又是懊悔,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灵犀的性情清樾是知晓的,若此刻对她用强,硬将她带回东海水府,只怕她当真会对自己心生怨恨,到时候却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方才灵犀那句“我便再也不理你”仿佛让清樾回到三百年前与灵均争执的那幕。自从那时灵均离家出走,对自己避而不见之后,清樾的心境也起了极大的变化。表面上看,她依然在东海水府说一不二,小弟小妹都须得听她的话,而实际上,她的心里也害怕与小弟小妹之间会重蹈覆辙。

小小的巡海夜叉一直在旁,看着大公主与小公主的争执,自觉有些尴尬,想走也不是,留下来似乎又不妥,只得慢慢把半只身子都沉入海中,希望大公主不要留意到自己。

清樾收敛情绪,低首看见半隐半现的巡海夜叉,遂降下浪头,吩咐道:“偷偷跟着他们,看清他们落脚之处,然后速来回禀。”

巡海夜叉领了命,忙跃上岸,追着墨珑和灵犀的踪迹而去。

轻叹口气,清樾沉入海中,一路回水府,心下却又升起一个疑问:“灵犀与墨珑究竟是如何相互联系?莫非府中有人为他们俩传递信息?”

玄股城还有些路程,夜半行路不便,墨珑领着灵犀回到近处的渔村,先取了自己的一套衣袍让她到里屋换上,又笼了火盆为她取暖。

火盆中的木炭发出暗暗的红光,暖意在屋中蔓延,灵犀换过干爽衣袍,赤着脚坐在床上,手里捧着热茶,小口小口地喝。外间海风虽大,潮气也大,墨珑将她换下的衣袍撑在火盆近处,慢慢烘干。

“这些日子,你一直住在这里?”灵犀见他对这间屋子的物件摆放都熟稔得很,诧异问道。

墨珑笑着点点头:“是啊。”

“为何没有回青丘?”

墨珑走到她身旁,顺手拉过被衾裹了她的脚,看她面容憔悴得很,柔声道:“你睡一会儿,明日我们回玄股城,见到老爷子他们,我再把所有事情慢慢告诉你。”

灵犀连逢大事,折腾了一宿,确是疲倦,却不肯睡,靠在他身上关切问道:“你先告诉我,是不是遇上难事了?这些日子我看了好些青丘史事,那些狐狸一个比一个狡猾。是不是他们为难你,不让你回青丘?”

墨珑微微笑道:“我也是青丘那些狐狸中的一只,若论狡猾,我可不比他们差,放心吧,他们还拦不住我。”

“那便好……”灵犀放了心,困意席卷而上,喃喃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只好狐狸,最好的那只。”

听见这话,墨珑不由失笑,口中仍附和道:“你说的很是。”

灵犀没经受住困意,打了个呵欠,把头往墨珑身上埋了埋,含含糊糊道:“以后姐姐就会明白了……”语音渐小,直至无声。墨珑低首看去,她鼻息浅浅,已合目睡去。

火盆中的炭灰间或着发出几声噼啪轻响,墨珑借着火光,凝视着灵犀的眉眼,良久之后,轻轻叹了口气,身子却是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她。

屋外,巡海夜叉扒着窗缝看了许久,只看见小公主对这狐狸甚是依赖,好在这狐狸并未有任何越逾的举动,心下暗忖:“这狐狸倒也还算知礼。”他匆匆折返回东海,将墨珑灵犀在渔村落脚之事告之清樾。

灵犀是在海浪声中醒来的,她常年居于海底,十分寂静,乍然在海边住一宿,听着浪声涛涛,感觉倒是十分新奇有趣。

墨珑煮了粥,盛好端上桌,又端上蜜汁熏鱼和腌制的海菜,几乎都是前几天白曦闲来无事捣鼓出来的。

“你尝尝,看味道如何?”他递了竹箸给她。

灵犀依言尝了几样,点着蜜汁熏鱼道:“这个好吃。”

早猜着了,她的口味和小孩儿一般,就爱吃甜的。墨珑笑了笑,正待坐下,忽听见门外有人道:“给我也盛一碗粥吧。”

墨珑和灵犀转头望去,聂季正站在门口,一脸无奈地看着灵犀。

“你怎得来呢?”灵犀刚问完就明白过来,面色一沉,”我姐让你来带我回去?”

聂季走进来,不待招呼就自行落座:“你想多了!她就是让我来陪着你,保证你别出事就行。”说话间,他自行用手拈了块蜜汁熏鱼,放入口中,嚼得香甜。

灵犀不放心地盯着他:“你若是敢拿揽月索来捆我,我就把你关……”话说半截,忽然记起蚌嬷嬷昨夜已经去了,不自觉红了眼圈,低下头闷闷喝粥,再不说话。

聂季也知她想起蚌嬷嬷,默默不语。墨珑果然盛了碗粥给聂季,沉声道:“你来了也好,有些事儿,还真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事儿?”聂季不解,忽想起临来时清樾的叮嘱,说这只狐狸甚是狡猾,让自己小心莫着了他的道,“你莫不是又想要骗我?”

墨珑嗤之以鼻,用竹箸点了点他的碗:“这碗粥里还下了毒,你最好别吃。”

聂季一愣,低头瞅白粥:“我不信。”

墨珑瞥了他一眼,点头道:“不错,是没下毒,我骗你的。”

“谅你也不敢。”聂季哼了哼,将碗端到嘴边,喝了一大口。

墨珑挟了一箸海菜给灵犀,才朝聂季淡淡道:“下的是**药,你多吃点。”

他的话真真假假,叫人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聂季停箸,盯着碗看了半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恼道:“我就不信了!灵犀,你就能眼睁睁看着他给我下药?”

灵犀望了他一眼,没吭声,接着低头喝粥。

“横竖又吃不死,你怕什么。”墨珑风轻云淡地劝慰他,“吃吧吃吧。”

聂季着实憋屈,将竹箸一撂:“老子不吃了。”他只得眼睁睁看墨珑和灵犀用过饭,墨珑收拾了桌子,把碗箸都拿去洗净了。灵犀跟在旁边帮忙,抹抹桌子,擦干竹箸,这些在东海水府她从来无须沾手的事情,她做得自然无比,看得聂季一愣一愣。

“你可看过蚌嬷嬷的尸首?”墨珑复进屋时,突然问聂季。

聂季一怔,随即答道:“并未靠近,未曾看分明。”

墨珑便不再说话,回里屋收拾东西。聂季不解其意,跟进来追问道:“你问这话是何意?”

将白曦的几件单薄袍子都叠好放入包袱中,墨珑才看向聂季:“我以为,蚌嬷嬷是被人所杀。”

聂季直觉地反驳:“不可能!东海水府里头,谁敢杀她?”

墨珑不屑与他多解释,斜睇了他一眼,目光中的意思很清楚:与你说也是白说。

☆、第九十一章

被他的眼神激怒, 聂季扳过他肩膀,恼道:“小狐狸, 我告诉你,蚌嬷嬷虽未修人身,但在东海水府里头地位尊崇,与世无争,无人会对她动手。你想想, 当初我被关在蚌壳中整整两日,我都没敢碰蚌嬷嬷一指头。再说,她数千年的修为,难道是摆设么,那对蚌壳一夹, 府中怕是没几人能抵得过。”

“数千年的修为……”墨珑反倒似更加了然。

聂季不明白他的意思:“怎得了?”

墨珑正色看他:“假如, 我是说假如她真的是被杀,你觉得会是因何原因?”

聂季语塞片刻,低首想了想, 仍是摇头:“没道理!除非是误伤, 可凭她的修为,怎么可能让人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