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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潮倒灌(103)

作者: 而苏 阅读记录

“是男的。”我说。

“哦,是男朋友啊!”他半真半假感叹道。

我一个“滚”字出口,李信铭终于满了意,冲我眨巴眨巴眼睛,裂开嘴傻兮兮地笑起来。

演出六点半开始,六点的时候,李信铭就拽着还没吃饱的我,匆匆赶往礼堂,我气得差点想替我的胃跟他打上一架。

“进去吃嘛。”他往我手里头塞了杯奶茶。

我知道那奶茶是按照他自己的口味点的,各种底料加多加满,恨不得要变成一杯粥,那倒确实是可以用“吃”来形容。

原本严肃的报告厅被装饰成一个舞台的样子,彩灯、音乐,还有每个座位上放着的一次性荧光棒,确实很有看演出的氛围。我和李信铭并排坐下,等待灯光暗下去,随后一场又一场学生们的跨年节目就展现在众人眼前。

跨年,节目单总是走那种正能量又快乐的格调。

我却在临近尾声的时候,听到了一曲熟悉的旋律响起,《海阔天空》。半年以前,这首歌是被即将毕业的学生唱响的,而到了今天,这首歌被大学生组的一支真正的乐队唱起来。

主唱留着文艺范的长头发,后面还扎了个马尾,声嘶力竭在台上高歌,鼓手力量十足敲击鼓点,而台下的学生们也都很热情,跟着欢呼,跟着鼓掌……而我却在听到这首歌的时候觉得百感交集。

结束的时候,主唱留在了台上,跟主持人一起宣布今天晚上的活动,每一位到达现场的观众都可以在新年写一封给其他高校的信,交给学校社联的人,然后会有专人来负责高校之间的对接,将信件送达对面。

“之所以会举办这个活动,因为在座各位许多都是新生,相信大家在新年的时候也会想念自己的老朋友。”主持人笑意盈盈,“接下来我们的工作人员会把信纸和信封发到各位的手里,注意哦,每个人只有一封信的机会,再多我们的工作人员就忙不过来啦。”

当我捏住手中的信纸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没想到这场普通的跨年晚会还会有这样一出“惊喜”。

李信铭拿着手里的信纸,十分苦恼:“你说,我是写给我高中的同桌,还是写给我高中喜欢的女生,还是……”他一连从嘴巴里秃噜出好多个陌生的名字,显而易见,这人开朗的性格到底给他招了多少人缘。

“黎海生,你写给谁啊?”他见我握着笔,迟迟没有动手。

“不知道。”我说。

李信铭拖着腮帮子又笑:“写给你手机里那位兄弟呗,还是你要写给你女朋友啊,哦,你没有女朋友……那就是前女友?”

我深吸一口气,将他的脑袋推回去:“写你自己的,不要在这里烦人。”

“亲爱的”,我这样写了个开头,随后又连忙用笔涂黑,犹豫了半天,最后落笔写下了三个字作为开头,简简单单的“顾柏川”。

我知道有些军校会有检查信件的规定,因此也没有在信中提到什么多余的事,我只是跟他大概讲了几句我的大学,又寒暄似的问了问他的生活,我说,希望他在学校好好学习,争取多一些假期出门看看他最喜欢的大海。

“冬天很冷,能多穿就多穿,祝你新年快乐。”

寥寥一百多个字,我写了半天。

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写信,作为一名典型的Z世代,通讯工具总是很丰富,信件总是很慢,也许很多时候,信还在去的路上,写信的人就已经有了足够的时间后悔……况且我又写得一手狗爬似的烂字。

我将信件折叠,飞快放到信封里,等待晚会结束的时候,将信件递给了站在礼堂门口做采集的社联学生。

“能寄到军校吗?”我问,没等他回答又补充了一句,“寄不到就算了,你们直接扔掉就行,不用再拿回给我。”

那社联的学生被我噎了一下,讪讪道:“我回头帮你问问。”

我不同他多说,往台阶下面走去,正巧就看见都萨木站在对面一棵松树下面等我,他今天穿了一件镭射的棉服,远远看过去就很新潮。李信铭也看见他了,这才一拍我的肩膀:“没想到是真兄弟,是我错怪你了。”

我跟李信铭道了个别,走到都萨木身边。

都萨木从背包里掏出一条灰色的羊绒围巾,挂在我脖子上:“新买的,送你。”

前一秒还在回想顾柏川的事情,下一秒就从都萨木这里接了围巾,我忽然觉得局促起来,推搡开他的手:“谢谢,我自己系就行。”

都萨木没有再说什么,任由我自己整理围巾去了。

我们俩往校门外走,等着打车,就在沉默的这个空档,我听他忽然发问:“刚才你们那个寄信的活动,我在礼堂外头听了两耳朵。”

“是。”我应了一句,没有多说,显然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若叫是平时,都萨木应当心思细腻岔开话题,然而他今晚却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那你写给谁了?”

第83章 171-173

出租车及时到来,我们的对话被迫中止,上车,我和都萨木坐在后座的两端,车厢内保持着难得的沉默——都萨木向来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他的所有话题总是接得恰到好处,所以,跟他在一起是件很轻松的事情。

而今天他的沉默是对我的无声反抗,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我却觉得心里头很难受……我知道,都萨木一定能够猜到我的答案。

这样也好。

也许这样都萨木就会认识到,我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洒脱,在关于顾柏川的事情上,我也是一个俗人、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懦夫。

来酒吧跨年的人不算少,那晚的歌曲也尽是一些欢快的电子乐。躁动的鼓点、惹人沉醉的酒精和香水、人群、以及他们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荷尔蒙气味,一股脑涌进我的鼻腔,麻痹我的神经,让我产生了一种和现实脱离的错觉。

蒙眬之中,好像有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穿着闪片短裙向我靠来,直到被一条结实的手臂挡开。

“他有人了。”都萨木的声音遥遥传来。

我笑嘻嘻道:“没有。”

“黎海生,你喝醉了。”

“没有。”

那女人看戏一样站在我旁边,还用她白皙的胳膊蹭我的脸颊:“人家弟弟都说没有了,你这个做兄弟的,就别替他拒绝了。”

都萨木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那里头是从未出现过的欲望深沉,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我错把那一双深邃的眸子看成了顾柏川的双眼,愣住了神。

就在这个时候,都萨木忽然倾身吻上了我的唇,一触即离,手指恋恋不舍摩挲过我的脸颊,再次面向那女人开口说道:“他有人了,你去找别人吧。”

我跟那女人一样惊诧,半晌过后,我甩开了都萨木的手,推开人群,往酒吧外面跑去。

我抱着酒吧外面的行路树,大吐特吐,只觉得要将胃里面所有残存的东西都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