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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潮倒灌(120)

作者: 而苏 阅读记录

顾柏川和他后妈的关系也没有我想象中的糟糕,他们两个就是很和平地在相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偶尔聊上几句。也许年龄上的差距太小,使得他们俩这辈子注定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继母子关系,而这样的随和也比想象中的好上太多。

我曾经在闲聊的时候,问过顾柏川,他到底是怎么想他那个弟弟。

当时顾柏川抬眼看了看我,又低下头去拆开一包薯片,塞到我手里:“那还能怎么想,我总不能把他塞回他妈的肚子里去……那是顾严和林慕妍之间的事了,他们还没穷到需要我养他们的二儿子。”

我“哦”了一声,抓着薯片往嘴里送,又听见顾柏川幽幽开口:“你小时候肯定没注意,纪从云每次见你都恨不得抱着超市里所有口味的薯片,我俩谁都不喜欢吃,她每次带了,就为了塞到你手里。”

第96章 193-195

我拿着薯片的手一顿,扭过头去看顾柏川,见他那张俊脸仍旧保持着那副冷淡的模样,眼角微微下垂,嘴唇微抿,冷静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跟我讨论起什么学术难题一样!

要不是我跟他相处那么多年,我还当真要被他这幅样子偏过去。

“你吃醋了?”我挑起眉毛,故意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想到纪从云竟然对我这么上心,要不是前天跟她一起出去逛了一圈……”我说到这里,停顿下来,观察着顾柏川的表情。

果不其然,他嘴唇动了动,蹙眉发问:“你跟她一起出去了?去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正常男女生约会的时候会做的啊,听听戏、吃个饭、然后再溜达溜达什么的……”

“黎海生。”顾柏川叫了我的名字,语气里带了点恼火,“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住了口,定定看着他,忽然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那你呢,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顾柏川疑惑地看向我。

“对,你。”我说,头一次摆出教训的语气,“你以后能不能有什么就跟我说什么,不要再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我知道你从小就聪明,看事情也看得长远,你就当是我笨吧,总得要给我解释……只有你说了,我才会知道,难不成要我一个人猜来猜去才行?可要哪天我猜错了呢,万一我们真的走丢了呢,万一我这三年不等你,真的喜欢上别人了呢?”

我越说越激动,也没注意到顾柏川望向我的眼神,只顾着一个劲儿的数落他,我知道他性格本来就沉闷,跟我的性格刚好相反,所以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可以主动踏出去九十九步,可剩下的一步,他也要迈出来才行啊。

我长吁道:“你甚至都没认真地跟我说过,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顾柏川从善如流。

他在话音落下的一刻,探过头来吻住了我的嘴唇,三年多了,这是我们离别那么久之后第一个吻,没有多少情欲,也没有多少如当年初吻时的悸动,我只觉得他的嘴唇湿润而温暖,而他身上的皂香清新又耐闻。

“从小到大,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顾柏川将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你知道的,我没什么朋友,后来家也散了,幸好还有你……我也只有你,黎海生。”

近来一段时间都没有理发,顾柏川向来利索的短发长长了,贴在我的耳朵和脖子上,有点痒。从我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而他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整个人像是泡在温水里一样,我伸手回抱住他,手掌由下向上抚过他的后背,肌肉的力量感隐隐从一层单衣上透到我的手心。

我们都不再是孩子,已经变成了一米八几的男人了。

“对不起,黎海生。”顾柏川说,“那天你走之后,我想了很多,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倘若我在十八岁的时候就跟你讲清楚所有,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后面的事情可能都不会发生了。你不知道,当年你被砸断了腿之后的半年里,我没有一次想到不觉得愧疚,没有一次噩梦不是你痛哭的脸,那段时间我真的恨不得将自己的腿赔给你,只要你高兴。”

“算了。”我说,“已经过去了,我们都犯过错。”我的本意并不是要再跟他提起这些旧事,引来多一番回忆的痛苦。

但是顾柏川没有听我的话,他继续道:“我不是真的有多天才,那段时间我的状态也不好,高考结束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没能发挥好。是,我是可以碰到清北的分数线,但是也仅仅是碰到而已,我去不了自己想去的专业,而当时……当时顾严跟我打了个赌,他说,倘若我去上军校,正式服役八年之后退下来,往后他就再不管你和我之间的事。”

我抱住他的手僵住了,我完全不知道当年顾柏川突然改报志愿背后还会有这么一遭,下意识说出口:“八年,可那个时候你我至少三十岁了。”

“对,三十岁了。”顾柏川说,“三十岁的时候,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沉默了良久,最后给出了一个认真的答案,会。

曾经我以为,十八岁就是一道坎儿,再往后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人了,我们会不苟言笑,不轻易道歉,更不谈风花雪月。我们会抛弃掉所有浪漫的幻想,变成一个奋斗在“建功立业”路上的成年人。

我们会变得无趣又孤独,不再轻易交一个朋友,也不再轻易开启一段爱恋……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不想长成一个大人。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十八岁的生日也依旧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非常普通的一天,我的大脑没能因为这一天的到来而产生什么质的飞跃,虽然成年,但我也没有变成想象中的成年人。

我依旧胸无大志,幻想风花雪月、幻想白头偕老、幻想毫无保留的赤城和无所畏惧的爱。

黎海生就只是黎海生,没有变成黎海生,括号,大人。

所以顾柏川一句“对不起”,我就会说“没关系”。

没关系,我们和好吧。

暑假的时候,顾柏川的腿伤基本好得差不多了,我们两个一起在我学校附近租了一处房子,两室一厅,老小区,一个月租金六千多。

这钱没管家里要,我们两个自行承担,为此,我也不得不改掉自己懒散的生活习惯,在网上反复接一些拍摄的单子,挣点外快。

至于顾柏川,他原先存下来的钱就有不少,短时间内还没办法坐吃山空。

我们两个趁着周末的时候,去“北京领养日”线下活动领养了一条小狗,还是阿拉斯加,这回变成了棕红色毛发的。

记得当年九九去世的时候,顾柏川就曾经跟我说过,以后要再买一条狗养着,买是没有买,但到最后我们俩还是养了,顾柏川让我起名字,我跟他老实交代,当年起了“九九”其实寓意就是“久久”,带着点自己的心思在里头。

“原来你从那么早就开始了,黎海生。”顾柏川嘴角向上勾了勾,手里头逗弄着那条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