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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斜碧纱窗(19)+番外

“小七!不许胡说!”宁望舒厉声道,腾地站起身来,冷冷看着南宫若虚道,“蒙南宫大少爷不嫌弃,可惜在下不过是江湖草莽之辈,自认高攀不起。”

“宁姑娘……你何必妄自菲薄,我从来……”林宇飞见她突然这么说,忙抢着道。他话只说了一半,便见宁望舒利如寒冰般的目光扫过来,顿时语塞。

“林公子,我的事与你何干,我们认不认兄妹又与你何干。江湖规矩历来是个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我希望你明白才好。”此时的宁望舒与平日判若两人,说话毫不留情面。

林宇飞愣在当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看样子,我师姐真的恼了。”莫研缩着脑袋,低声与韩彰道。

“我早看出了。”韩彰得意道。

眼看宁望舒立在船舷边,不知是因为湖风太大还是别的缘故,她的身子微微发着抖……南宫若虚心中一阵翻腾,艰难上前拉住她。

“你……恼什么?”他问。

她定定地盯着他,眼底流露出一抹痛楚:“你还要问我恼什么?……对,我是恼了,因为你这个人太过分,实在太过分!这样对我,你当真欢喜?我做了你的妹妹,你当真欢喜不尽?”泪水滑下她的脸颊,“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知道……你就想这样一个人活着,一直活到死,对不对!”

她的话犹如一把重锤,重重地击打在南宫若虚的心头,几乎令他窒息。他只能紧紧地拉住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他什么都不说,宁望舒气得浑身发颤,道:“……我成全你,你就这样一个人活到死吧!你……你要是敢娶别人试试,看我还会不会理你!”

说罢,用力甩开他的手,纵身跃出,竟是直接跃入湖中——南宫若虚探身望去,只见波光粼粼,一条水线笔直地朝远处而去,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快拉她上来。”

南宫若虚心中大急,眼前一黑,几乎晕倒。幸好南宫礼平眼明手快,快步上前扶住他,薛大夫也疾步上前。

“那丫头水性好的很,在太湖游个来回都没问题,不用担心。”韩彰忙道,他瞧南宫若虚已是摇摇欲坠,却还记挂着跳入水中的宁望舒。

莫研慢吞吞起身,长吐口气,拍拍胸口,皱眉道:“我好久都没看见师姐这么恼了。”

“她恼了!她这哪里是恼了,分明是要我大哥的命!”南宫礼平见哥哥有薛大夫照看,气息渐稳,遂抬头怒道。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明明是你大哥把我师姐气哭了嘛。”莫研奇怪道。

“我不讲理!你看看我大哥现在的样子……”

“那是他自己就有病在身。有病治病就是了,怨旁人作什么?”

看莫研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南宫礼平鼻子都快气歪了:“你……”

“礼平……”南宫若虚低低唤道,“不得无礼。”

见大哥发话,南宫礼平瞪了一眼莫研,不敢再说。莫研倒不在意,走上前看南宫若虚的气色,叹气道:“你这病好像是挺严重的啊,得想个法子治治才好。”

“多谢姑娘关心。”南宫若虚勉力道,“你师姐一怒而去,她又有伤在身,你能不能找到她,替我给她陪个不是。”

莫研挠挠耳根:“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恐怕我怎么说她也听不进去……”想想终是不放心,“罢了,罢了,我去找她便是。”说罢,翻身跃起,足尖在船头轻轻一点,跃入水中。

“这个丫头!”韩彰追至船边,急道,“怎么说走就走,我还有事找她商量呢。”他水性不好,虽然勉强会游,不过要游回岸边,只怕是还得费些手脚。

眼见天边隐隐大片墨云翻滚而来,南宫礼平低伏到哥哥身边,柔声道:“好像开始起风,怕是要下雨,大哥你也累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南宫若虚疲倦地点点头,感到手中有点湿润,已经开始下雨了吗?他抬手端详,却看到掌中触目惊心的血迹……

“大哥!你受伤了!”南宫礼平几乎是在同时看到,慌忙要察看他的伤口在何处。

他摇摇头,闭上眼睛,生怕落泪:“不是我的血。”

——是她的,他方才紧拉住的就是她裹着白布条的手。

第二十八章

刚回到南宫世家,雨便绵绵密密地落下来。

南宫若虚静静地躺在床上,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这年秋天的雨水好像特别的多。

锦衾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意,冰冷异常,温暖不了僵硬的四肢。他头脑却是异常的清醒,毫无睡意。

雨水打在竹叶上的声音还是那样清冷,沙沙、沙沙……就像有人从竹林深处,踏着湿淋淋的落叶,缓步而来。

他木木地听着,只觉得透不过气来,翻身下床,推开窗子。

那瞬间,他看见一个纤细人影坐在石阶上。

雨水从她身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生气。

他恍惚,以为自己在梦中。生怕惊醒这个梦,他轻轻地推开门,缓步走过去……她仍旧坐在那里,头深埋在双膝之中,任由雨水打湿。

南宫若虚的手搭上她湿漉漉的肩膀,她抬起头,脸上也是湿湿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后悔死了,”她的声音很轻,虚无缥缈,似乎随时都会消散在雨中,“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你是不是快被我气死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黑暗中,她的眼睛就象被雨水冲刷过的宝石,湿润而明亮。

真的是她!不是梦。

她究竟在这里淋了多久的雨!

南宫若虚将她拉起,带到廊上避雨处,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为什么不进来?”

“我怕你还在恼我……”她低着头,声音微微颤抖着,比声音抖得更厉害的是她的身体。在湿衣服下的她抖得象片欲坠的枯竹叶。

深吸口气,他简直没有办法再去思考任何事情,紧紧将她拥入怀中。怀中的人似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随后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颈,将湿湿的面颊贴在他颈窝处……

谁也不说话,也无需说话。

只是这样静静相拥着,便已知道彼此的心意。

……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若虚轻轻松开她,后者却不肯,只将头埋得更紧些。他无法,摸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柔声道:“你快把身上衣服换了,当心着凉。”

她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什么?”

“我没有衣服可换。”她微微抬起头,飞快道,随即又埋回去……

南宫若虚想了想,也有些为难:“那……先拿我的穿,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却仍然不动弹。

“听话,先把衣服换了。”他看着怀中的人,只好故意道,“你看,我身上也都湿了。”

他这么一说,她才松开手,看他身前果然被自己濡湿了一片,内疚道:“你也快去换一件吧。”

“我不打紧。”他牵着她到房内,打开屋北角的小门,一股蒸腾的热气迎面扑来。这是弟弟说是对他身体有好处,为了让他更方便,特地从附近引来的温泉活水,专门在他房间旁做成浴室。

他又从箱子里取了套月牙白衣衫递给她:“这是初秋刚裁的新衣,一直放着,还未上过身。”

她接过衣服,望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进去。不一会儿,便听见里面便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响。

南宫若虚自己也换过衣服。此时夜已过半,小厮都已经睡下,他生怕她口渴,只好自己到外间烹茶。

等他端着茶杯回到里间时,便看见她穿着他的月白袍子站在屋中,这件衣衫有点大,也没有系起腰带,宽宽松松的,倒越发显得纤细可人。原本束起的头发放了下来,丝缎般披在肩上,她正望着他,嫣然一笑,摆摆衣袖道:“样子有点怪,是不是?其实我自己也有几套男装,比这个小些,穿着倒也不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