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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文工团小夫妻(18)

作者: 一九四夕 阅读记录

高强三十八岁的年纪,声如洪钟,脸似方形,皮肤黄黑,发起怒来甚是威严。“快点儿!一个个别跟没吃饭似的,磨磨蹭蹭像什么样!”

可不就是没吃饱饭嘛,走在半道的三营二连战士宋朝在心里回应,不过他可没胆反驳政委,当然也没力气说话,还是省点口水,不然嘴都要干裂了。

高政委的吼声在山里回荡,试图给筋疲力尽的战士们注入能量。

今天是昭城军区作战部队二团三营进行野外拉练的第十五天。数百名战士身着军装,头戴解放帽,负重四十斤,正在进行行军拉练。

宋朝入伍一年就遇上作战部队拉练,差点没撑住。16岁的身板对比其他老兵是弱了些。他看着身旁的战友,咬着皲裂的嘴唇,红血珠刚冒出头就舔舐了。

从来这里进行野外拉练的第一天开始,战士们每天负重四十斤行军二三十公里,或是进行各类战术训练。一开始大伙儿还是斗志满满,激情昂扬,然而半个月过去,不少人都快倒下了,全靠一口气在撑着。

秉承着领导人“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指导精神,这些年各大军区部队一直进行野营拉练,说起拉练,重要在于“走”、“打”、“吃”、“住”、“藏”。①其中走,也就是行军,几乎是每日必修课。

“苦练铁脚板,踩死帝修反!”

今天已经行军二十五公里,距离终点还有五公里,越是到了最后时刻,越容易松了这口气,战士们高喊着口号,给自己打气,一时间山间皆是阵阵响声,惊得在树上栖息的鸟儿慌乱高飞。

“不行了,我不行了。”宋朝嘟囔两句,脚底板全是水泡,前几天还疼,这会儿已经麻木了,没什么知觉,他嘴唇发白,只感觉头晕目眩,眼瞅着就要倒下去。

一双大手将他把住,顾天准把人带到路旁坐下,扬声朝后头喊,“收容站的来个人。”

迷迷糊糊的宋朝听到营长在叫收容站,用力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去,谁去收容站啊,丢人。

收容站说是站,其实就是四个战士组成的临时医疗救治小团队,拉练过程中谁要是坚持不住了,就叫收容站的来照顾,不过战士们都不愿意去,谁见过当兵的这么没战斗力的?说出去都要被笑话。

“行了,别逞强。”顾天准单手拨开自己的军用水壶给宋朝送水,“今儿缓一缓,后头才好继续练。”

宋朝来军区不久,在一堆老油子里属实是个嫩蛋子,长得眉清目秀不说,性子也软,因此大伙儿平时爱开他玩笑,真遇上事儿也会多照顾他。

“拿去吃。”行军的老兵把自己的干粮——半包压缩饼干扔到宋朝怀里,那本是他省了一整天,就指望着一会儿到了扎营点充充饥的。

话音落,脚步却没停,宋朝只来得及抬头侧目看见人匆匆离开的背影。

收容站的临时“医生”给他喂了药,又喝了半壶水吃了半包压缩饼干,宋朝这才感觉体内能量渐渐恢复。休息片刻,他就打起精神准备出发。

“真能行了?”顾天准目光落在他身上,虽然是问话,可也知道军人的脾性,答案是肯定的。

“报告营长!我能行!”宋朝声音也亮起来,双手拉了拉行军包,继续朝前方出发。

顾天准在战场历练多年,行军拉练对他来说没有太大问题,今天的行军结束,他往扎营点一站,目光一扫找到刚放下大铁锅的炊事班班长陈立军。

“你们司务长呢?”

“营长好,司务长淘米去了。”陈立军背着一口大铁锅,重量和战士们的负重行军包比是轻上不少,炊事班的同志在任务结束后还不能休息,得抓紧时间做饭,因此行军路上负重会轻些。

时间紧任务重,一会儿还得夜间训练,炊事班几人分头行动,司务长和炊事员并几个帮忙的战士扛着一大袋糙米淘米去了,两公里远的地方才有条小溪,估摸过一会儿才能回来;给养员和一帮战士在附近搜罗野菜,有什么吃什么,反正炒大锅。

陈立军把铁锅置好,生火,等米和菜来。

“抓紧点儿,晚上还有训练。”

“明白!”

...

瘫坐在一旁的战士们,有的合眼休息,脸上沾灰带草的也顾不上打理,手背上有行军树林刮出的血痕,脸上疲惫不堪。

有的脱了胶鞋,脚底发红,从凌晨一直行军走到傍晚,就算是铁打的都得喊声受不住了。脚心还长了好几个水泡都快破了,疼得人龇牙咧嘴,拿针一戳,水泡泻了,可疼得更难受了。

半个月拉练下来,人人都是一身伤,最严重的都是脚,算起来大伙儿已经行军五百多公里,完成了防空袭、对抗演习、如何夜间闭灯行驶等众多训练任务,都快感觉脚不是自己的了。

休息一阵大伙儿终于吃上饭,野菜红薯土豆大锅饭,炊事班这回带了少量的米和成堆的土豆红薯,扛了几十袋,这可是珍贵的口粮,大伙儿换着背也有劲。

“还有多少天啊?”陈建刚掰着手指头数了日子,结果进来野外拉练太久,快累晕了,已经分不清这会儿是什么日子了。

“这日子真难熬啊,你说这腿是别人的我都信。”一旁的罗良拍拍自己大腿示意。整条腿又酸又胀又痛,走起路来一会儿感觉如千斤重,一会儿感觉麻木得没知觉了。

总之,就是快废了。

“夜间行军将于五分钟后开始,各自收拾准备。”顾天准发布命令,惊起哀嚎声阵阵。

可是嚎归嚎,战士们手上动作一点没慢,抓紧把饭两口吞了,差点呛着,大伙儿一抹嘴,收拾妥当,集合准备。

“报告团长,三营集合完毕!”顾天准让各连连长点了人数,所有人稍息立正等待指示。

二团团长郭庆华扫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看着这帮筋疲力尽的兵,大发慈悲道,“今天夜里任务轻松,隐蔽行军八公里。”

八公里?战士们脸上纷纷露出笑颜,团长发布任务都是说的地图上距离,实际山路距离估计得有十二三公里,不过不管咋样,已经算是好多了。

夜间隐蔽行军要尽量控制声音和避免照明,山间树叶矮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战士们从中穿过,自己在内心默默数着口令,给自己鼓劲。

...

一路行军,一路拉练,三营从四月中旬走到了四月底,越过山间小路,淌过河水溪流,距离为期一个月的拉练结束还有七天,军报记者随队伍拍下一张张珍贵瞬间。

已经日夜行军二十多天的战士们,大多快要支撑不住了,不少人互相帮扶,踏步千斤重,踢腿万般难。

“不行了,我真要不行了。”

“我要是交待在这儿了,你给我娘带句话,就说我想她做的咸菜。”说这话时,一个二十岁的男子汉嘴里发苦,差点哽咽。

说完,几个士兵就倒坐在地,喘着气休息。

一个人放弃了,影响的不止自己,不少人本就是吊着一口气,靠一句“苦不苦,看看长征两万五”在支撑,这会儿则是一泻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