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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之下(188)+番外

恐算命先生再伤无辜,陆绎飞腿正中他胸膛,直把他踢得口吐鲜血,双手撑地勉力支撑着。

“说!把密报藏在哪里?”一脚踏上他持匕首的手腕上,稍稍用力,算命先生便再握不住,匕首脱手而落。

他颇嘴硬:“……不知道。”

陆绎再稍加气力,算命先生的腕骨在他脚下格格作响。

“我……真的……不知道!”算命先生的声音已是凄厉之极。

当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陆绎目光闪过寒芒,五百两银子就肯卖的情报,这会儿宁可废了手都不肯说,正待再给他些颜色瞧瞧,旁边忽有人插口。

“不知这位算命先生所犯何事?便是要审讯也该……”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让开!”办案时最不喜人多事,陆绎露出系在腰际的锦衣卫腰牌,示意旁人退开。

见着锦衣卫腰牌,果然围观众人各作鸟雀散,那地上的算命先生看见锦字腰牌,面色大变。

岑寿领着几名手下匆匆赶到,向他禀道:“大公子,曹昆已死。”

想是动刑时手下没个轻重,陆绎暗叹口气,偏偏这时又听见方才多事的女声,声音里头还带着些许哭腔。

“官爷,你们办案也不能砸了我的摊子啊!”

陆绎之前便已看见地上被砸的豆干摊子,尚冒着热气的豆干和各色酱汁洒了一地,他不堪其烦地皱了皱眉头,先命岑寿将算命先生押回诏狱。

知晓诏狱之恐怖,加上刚刚听说曹昆已死,算命先生自是不愿被折磨至死,忽然猛力起身挣扎,竟不是为了逃走,而是揉身扑在那柄抹毒的匕首上,不过眨眼功夫,口吐黑血,一命呜呼。

岑寿“啊”了一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朝陆绎摇了摇头。

“搜身!”陆绎命道。

先将带毒的匕首仔细包起,岑寿一挥手,几名锦衣卫上前仔仔细细地搜算命先生的身,从发髻到脚底,无一处放过……

陆绎凝目看着他们的动作,身后却传来低低私语。

“活做得还挺细。”男声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有什么,熟能生巧而已,顶多也就是咱们衙门里仵作的水准,一帮子粗人。”

仍是方才的女声,语气却已大不相同,带着些许轻蔑,“咱们衙门”四个字引起陆绎的注意。他突然意识到她的声音有些许耳熟,微微侧头……

“陆大人,没有!”

搜寻结束,并未在算命先生身上发现他们要找的蓟州布防图。

陆绎微微皱眉,眼下曹昆与他都死了,却找不到布防图,着实麻烦,身后却又传来窃窃私语。

“你猜他们在找什么?”说话的应该是站在那姑娘的高大男子。

“这还用说,肯定是关系国家大事的大案。”

声音虽轻,仍可听清大案两个字被她故意拖得又长又慢,显然对锦衣卫有讥讽之意。此时陆绎已经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今日在六扇门内押着曹昆不肯放人的女捕快,怪不得她对锦衣卫颇有不满,只是这豆干摊子跟她又有何关系?

陆绎侧头瞥了她一眼,直至此时他才看见她生得颇为清秀,双目灵动之极,倒与他预想中的女捕快不太一样。

她立时朝他诚恳道:“官爷,我这些豆干其实不贵,您给个二两银子也就够了。”

岑寿上前:“两个人都死了,又找不到图,都督那边……”

陆绎正待开口,便听见她居然在此时提高了嗓门。

“咳咳,几位官爷,你们至少应该赔点银子吧!”

这下,不光是陆绎,连其他几名锦衣卫也都听见了,皆转头来看什么人居然敢在此时呱躁。

陆绎冷眼看着,见她不仅丝毫不惧,还往前跨了一步,示意他们看满地的豆干。

“二两银子就够了!”她笑眯眯道。

看她的笑模样,陆绎就知晓她肯定是多要了,虽然二两银子也不算多,但连这种小钱都想多敲一点,这六扇门的捕快也是穷出花样来了。

“找死啊你!还不赶紧滚!”

岑寿朝她吼道,他来得迟,并不知晓这豆干摊子是怎么被砸的。

她不依不饶道:“赔了银子我就走,不然我没法跟我娘交代。”

“你……”原就为了公事烦恼,现下还摊上这么个纠缠不清的婆娘,岑寿作势欲打,想着吓唬吓唬她。

陆绎摆手制止,不耐地冷冷道:“给她银子让他们滚!”

岑寿无法,只得取出二两银子给那姑娘。

她喜滋滋地收了银子,未再啰嗦,立时离开,倒是干脆。只是那脚步之轻快,显出她心中欢悦,被陆绎收入眼中,不免对六扇门有点瞧不上。

行出几步之后,她忽然刹住脚步回头望向他,笑盈盈道:“我不知道诸位官爷在找什么,不过他的衣袖上有青苔的痕迹,鞋子半湿,我猜他在之前刚刚去过距离河水很近的地方,比如桥洞之类的。”

陆绎盯了她一眼,然后单膝蹲下查看,果然在算命先生的左右衣袖都有蹭过青苔的痕迹。

“那个地方有点高,所以他把脚垫起来了,左手扶着墙,用右手去够。”她继续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他左手的指甲缝里会留有青苔屑。”

再执起尸首的左手仔细察看,陆绎果然在中指缝中发现几星青绿,若有所思。

话已说完,她便与那大个子一同走了。

想不到她的观察力这般敏锐,陆绎复站起身,吩咐道:“你们马上去搜附近的每一座桥,桥上桥下都要搜,尤其是桥下的暗处,桥洞缝隙之类的地方不可放过。”

岑寿不解:“大公子,她只是个卖豆干,她说的话怎能当真?”

“她是六扇门的捕快。”陆绎催促道,“你们快去吧!”

虽然不明白一个卖豆干的姑娘怎么会变成六扇门的捕快,还从自己这里讹了二两银子去,但大公子的话不敢不听,岑寿遂率人去细细搜查。

半个时辰之后,裹在油布内的蓟州布防图在一处桥墩凹处被找到,总算是虚惊一场。

再遇见她时,便是数日后在往江南的站船上。

此番江南之行,陆绎之前便已得知随行的捕头是杨程万,且知晓那女捕快唤作袁今夏,正是杨程万的徒儿,而那夜她身旁的大高个便是杨程万的儿子杨岳,两人自小一块儿长大,前后脚当的捕快。

那日他上站船颇早,等了半个多时辰,大理寺左寺丞相刘相左和杨程万等人才登船。

原想着先去与刘相左照个面,他刚刚行至船舱口,便看见袁今夏与杨岳两人扒在船舷边说话,正夸河里头的野鸭……

脚步微滞,他看见杨岳塞了个油纸包给她,听见她预支了两个月的月俸,居然还因缺钱不吃饭……

她到底是有多缺钱?

身旁有船工经过,诧异地望了陆绎一眼,不解他为何立在此处不进不出。陆绎踌躇片刻,转身回了船舱,端了茶碗,慢悠悠地踱上甲板,佯作喝茶看景。

那厢的两人无知无觉,还在闲聊之中,正说到把她嫁到夫子家中,连弟弟每年的束脩都可以省下来。陆绎听得有趣,碍于尚有船工往来,又不能笑,只得低头抿茶做掩饰。

直至她无意中转身,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甲板上还有他。

明明眼角瞥见,他仍佯作未看见,慢条斯理地浮了浮茶水,双目只看着江景,等着他们自己来见礼。

先上前的果然不是她,而是杨岳。

“六扇门杨岳,参见陆大人。”

然后才是她,上前施礼,语气中透着不得已:“六扇门袁今夏,参见陆大人。”

他抬起眼帘,隔着袅袅茶香,氤氲水汽看见她。比起那夜,她现下规规矩矩地穿着捕快的红布罩甲,内着青衣,头上还带着瓜皮小帽,乍看上去倒是个清秀少年的模样。

“嗯……”他淡淡问道,“杨程万,杨捕快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