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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136)

夏芸只端端正正坐着,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却发觉大字识不全的韩光业竟左右逢源,满桌上世叔、世伯的喊着,频频敬酒,谈笑风生。知道他是正经举人出身的,旁人也不过微微举杯示好,并无亲热之举。夏芸心中颇不是滋味。待见林锦楼出来,众人直是众星捧月一般。仿佛此人天生就该这般尊贵威势。夏芸远远瞧着,心底里又妒又慕,还有些说不清的郁郁寡欢,适才发觉自己先前雄心万丈要大展宏图太过天真,此番开了眼界,才知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是何气派,满腔的豪情灭了一半,也不敢再妄想攀上大机缘,只打起精神与身旁的七品推官寒暄。暂且不表。

却说银蝶让几个婆子拖了下去,回到房里哭个不住。一干丫头等均厌恶银蝶是非讨嫌,竟无一人去劝的。小鹃嗑着瓜子凉凉道:“收拾收拾东西罢,大爷让你明儿个就出去,别回头耽误了,大爷怨怪到我们头上。”

银蝶怒道:“即便是走,也是明儿个早上,碍着你们肝疼?”

小鹃插着腰冷笑道:“说话放尊重点,你已经不是正经府里面的丫头了。与其在嘴上跟我逞能耐,不如仔细想想自己个儿,犯了盗罪的丫头,能卖到什么好人家儿去?即便明儿个卖你,今儿晚上可也不能留在府里了,省得手脚不干净,再顺了什么东西走!”说完一摔帘子走了。

银蝶气得又哭一场。她到底是有几分主意的,抹了把泪儿,从箱子里掏出一把钱,唤来个小丫头子道:“你去三姑娘屋,把含芳请来,说我有要紧的事。”

那小丫头子把手背到身后,撇嘴道:“妈妈们都说你的事不让管呢!”

“你……”银蝶横眉立目上来就想打,强按住火气,又抓了一把钱,递过去道:“你悄悄儿去,没人知道。去呀!”

那小丫头子方才接了钱走了。不多时含芳便到了,银蝶一见,扑上前哭道:“堂姐救我!”

含芳吓了一跳,连忙询问。银蝶便将来龙去脉讲了,泪流满面道:“我……我也不知道一匹金马竟惹出这样的祸。说来说去还不是香兰那个贱蹄子,留下这劳什子,原先在府里时给我添堵,就算走了还不能让我安生……”

含芳皱着眉,呵斥道:“你说得这是什么话,自己贪财拿了人家的东西,怎还说人家不是?”

银蝶抹泪儿道:“反正她都让大奶奶卖了,那东西我不拿,别人也迟早拿去!不过是我命不好,竟赶上这样的事……呜呜呜……”

含芳叹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想了想道:“你惹恼了大爷,府里是呆不住了,先送你出去,家里凑些钱,托相熟的人把你买了便是了,你年纪也大了,在家里安生几日,正好说个人家,从此安安生生的便罢了。”

银蝶大哭道:“我不出去!回头嫁个穷鬼我还不如死了!”

含芳狠狠打了她两下,怒道:“好好的差事你自己弄丢了怨谁?这是你家里还有些存项,倘若一文银子没有,把你卖给老头子当妾,你又能怎样了?”

银蝶倒在炕上,愈发放声大哭。

此时吴妈妈挑帘子进来,蹙着眉道:“怎还没收拾好?二门上的妈妈们都等急了,再晚些,内宅就该落锁了!”

含芳连忙赔笑,迎上前道:“我这妹妹就是让人不省心,妈妈别恼,待会子我亲自把人送出去,让她家里人在外头接。”

含芳在林东绫跟前有些头脸,吴妈妈便缓了缓神色,道:“那也不能太晚。”

含芳笑道:“哪儿能呢。”说着掏出二钱银子道,“二门几位妈妈久等了,让她们拿去买些酒吃。”

吴妈妈看了银蝶一眼,对含芳道:“你那妹子要有你一半儿,也不至于让大爷给赶了。”

含芳口中连连称是,将吴妈妈送出去,转回身对银蝶怒道:“还哭?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回头跟蔡婆子说,让人抬小轿儿送你回去!”

银蝶无法,只得将东西收拾了一个箱笼。含芳领着她往外去,刚到垂花门,小厮桂圆便拦住道:“姐姐们别往前头去了,老爷在前头设了宴,都是男客,只怕让人撞见了不好。”

话音未落,只见两个小厮架着一个酒醉醺醺的男子从门前经过,后头还跟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公子。银蝶放眼看去,只见那年轻公子一身月白色茧绸衣衫,文质彬彬模样,生得白净端正,长方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来者正是夏芸,原来韩光业吃多了酒,不免有了狂态。夏芸连忙照料,问林家的小厮要了陈皮醒酒汤,一碗灌下去,韩光业又张口欲呕,幸而管家出来道:“今日天色已晚,贵府公子又吃多了酒,不如就在这里歇了,外头的一溜儿罩房,正是昨日收拾出来预备留客的,还请莫要推拒才是。”

夏芸求之不得,忙不迭点头应了,打发人回去报信儿。有小厮上前搀扶韩光业,一行人往那后罩房去了,正巧在垂花门碰见银蝶等人。

第127章 诽谤

这里夏芸正跟在小厮身后走,忽见二门处站着两个女子,扭头一看,原来是两个穿着体面的女子,分不清是小姐还是丫鬟,一个穿着碧色的衣衫,生得眉清目秀,不过中等之姿;另一个则一身藕荷色衣裙,满头的珠翠,一双水汪汪大眼睛,面带愁容,虽是小家碧玉模样,却十分动人。

夏芸心中暗赞,心道:“大户人家的女子真个儿不同,竟然一个个都跟鲜花嫩柳似的,绝非市井女子可比。”想到此处便又扭头看了一眼。

银蝶正万念俱灰,失魂落魄。她久在内宅,所见的男人不过林家那几位,如今忽有个俊后生回过头来瞧她,四目相视,银蝶只觉心里一哆嗦,不自觉的抻脖子去看。

夏芸暗想:“站在垂花门没个避讳,想来是个丫鬟。人人都道林家的丫鬟颜色初中,如今看来果然不错。”想着又回头看了两眼,心说:“长得虽俏,却无气韵,比不得香兰秀丽娴雅。”又回头看了一眼。

银蝶正是怀春的年纪,平日里就爱想入非非,如今又见个年轻公子几次三番看她,便以为夏芸对她有意,不由狂喜,浑身发颤,先前的柔肠寸断抛到九霄云外,立时精神起来。待夏芸一行人走出去,仍遥遥张望着,问桂圆道:“方才过去的几位都是谁,你可知道?”

桂圆搔了搔头道:“方才听了一耳朵,说几位老爷公子吃醉了,因是骑马来的,不便回去,要到那头的南院的房里歇着,许就是他们了。”

银蝶追问道:“方才走在最后的那个是谁家的公子?”

桂圆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来了上百号宾客,我哪能全记着。许是什么六七品官儿家的少爷,正经五品以上的,不住南院那头。”

银蝶缓缓点头,心中窃喜道:“妙了,今日来家中吃酒的非富即贵,六七品的官儿也是极其难得的,方才那人生得体面,瞧穿着打扮定是哪一家的公子少爷。真真儿是打瞌睡时有人送枕头,如今有那慧眼识珠的,就算林家再求我我也不回去了。”

一时含芳催促银蝶快走,银蝶央求道:“好姐姐,你在三姑娘房里当差,也不好出来太久,我自个儿回家便是了,家里就住在府后头的街上,不必找轿子,也走不了几步。”

含芳见银蝶忽然转了性儿,不由奇怪,上下看了她两眼。

银蝶忙道:“我已想明白了,这会子不回家又能如何呢?”

含芳点了点头,松口气道:“你想明白就好,赶紧回家罢,再过会儿便要落锁了。”

银蝶口中只管应着。

含芳到底不放心,直将银蝶送到角门,又嘱咐了好几句方才走了。银蝶藏在门后,见含芳走远了方才闪身出来。守门的婆子不耐烦道:“姑娘是去是留?我该落锁了。”银蝶也不答话,拣了僻静的路绕到南院儿。她便走心中边打鼓,终一咬牙暗道:“与其等着明天林家卖我,还不如自己个儿去搏个前程。我是宁肯死了也不愿过穷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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