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兰香缘(198)

且不说如霜如何被拖下去,如何挨打。林锦楼站得笔直,一言不发,屋中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香兰静静站在一旁,暗想:“不知道林锦楼要如何发落,这一场戏要怎么收场了。画眉等人嫁祸鸾儿,定然是有了十足把握,鸾儿这厢可要遭殃了。”又去看画眉一眼,只见她还跪在地上,神情萎顿,鬓发都有些松散,脸上的胭脂水粉和着泪花成一片,露出黄黄的脸儿,仔细瞧,依稀能瞧见脸上有点点雀斑。香兰适才恍然,为何画眉每每都要化上浓妆才肯见人。这番形容与她往日里浓妆艳抹,媚笑生风不同,虽有种柔弱的美态,可姿色却骤减了几分。

画眉已顾不得脸面如何,她冷汗涔涔,浑身的小衣已被汗水浸透,只觉头顶悬着一把雪亮的剑。林锦楼精明绝顶,手段狠戾,他方才如此重手发落如霜和暖月,想必已看穿她给自己留的一步后路……

画眉越想越心惊,身子一软便瘫在地上。春菱拿了一柄提梁壶过来,战战兢兢的给林锦楼添茶,然后忙不迭的退下去。

林锦楼举起茗碗喝了一口,招了招手,把香兰叫到身边,说:“太太西次间里休息,你过去好生伺候。”见香兰垂着头,似是不乐意,便瞪了眼道:“不知好歹,爷抬举你了,你以为谁都能伺候太太?还不赶紧去。”

香兰无法,只得慢吞吞的去了。

林锦楼捏了捏眉心,暗道:“真是个蠢妞儿,也不知道是真聪明还是真笨。”

香兰走进西次间,微微抬头一瞧,只见秦氏坐在上首檀木太师椅上,双眼微闭,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吴妈妈正立在一旁,见她便使了个眼色,让她给秦氏添茶。

香兰便拿了壶过来,轻手轻脚的斟满一杯。

秦氏微微掀开眼皮,看了香兰一眼,便又重新闭上,屋中一时寂静。香兰退到门口,垂着手站着,只盯着自己腰上的裙带子出神。忽听见门口有婆子来报,说吉祥回来了,香兰悄悄走出去,躲在帘子后头瞧着,只见吉祥跪倒在地,磕头道:“回禀大爷,小的赶过去时,崔道姑已上吊而死,锁在房门里,不知吊了几日了,在她身上找到这个。”说着将一张字条掏出来奉上。

林锦楼展开一瞧,只见是鸾儿买索命符向崔道姑写的借据。林锦楼面沉如水,命吉祥退下,道:“把鸾儿带过来。”

鸾儿早已清醒了,此时又是惊吓又是后悔,心知自己已经完了,可又不甘心,这会子见了林锦楼,惊惧交加,一股子委屈又从心底里涌出来,掩面嘤嘤哭泣。

林锦楼站了起来,弹了弹那张借据,道:“说说罢,买了几张符,你想咒谁?”

鸾儿白着脸,只哭泣不说话。画眉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趴在地上,恨不得自己消失不见了才好。

林锦楼看了画眉一眼,对鸾儿冷冷道:“打明儿个起,你不必在府里呆着了,让你老子娘进府,领了你出去,省得丢人现眼,爷看着也糟心!”

鸾儿一愣,猛地向前一扑,抱住林锦楼的腿,哭道:“大爷,大爷我求你。你别赶我出去,我宁愿死了也不出这个门儿!”又苦苦哀求道:“大爷,我真的错了,求大爷念在我对你一片痴心的份儿上,念在往日的恩情上……我这也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锦楼站住不动,脸上仿佛笼了一层寒霜,半晌才道:“爷喜欢你唱歌一把好嗓子,倘若你谨言慎行,日后在林家总有一席之地。可是你飞扬跋扈,屡屡生事,到最后竟用这样的下作手段。这儿是不容你了,我没治你已是法外开恩,莫非让你剥了衣裳去院子里跪着,明儿个一早拉出去卖了,你才心甘情愿不成?”

第188章 符咒(九)

鸾儿本是个爆脾气,原还想再哀求几句,可听林锦楼这话说得绝情,一股绝望从心头涌上来,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大爷说我丢人现眼,可大爷待我有几分真心了?大爷也不过对我新鲜了几日,就让陈香兰迷了魂魄,拿我当小猫小狗,草芥一样,高兴了逗弄,不高兴了丢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何况我是个大活人。纵然我千万般不是,对大爷始终一片痴心,拍着胸脯说,全府上下的女孩子,哪一个能及得上我对大爷真情实意。我痴痴念念的想着、盼着,可大爷又何曾在乎过我的真心?我比陈香兰差在哪儿了?我不服!这到底凭什么!”

林锦楼低头看着鸾儿哭花的脸,忽然短短的笑了两声,轻声道:“你不服?那爷就告诉你。就凭我是爷,你是个奴婢。你这样会唱曲儿弹琵琶的漂亮奴才有得是,没了你,还有下个。待爷也是一片痴心,比你更俏丽会弹唱,而且懂得当奴才的本分,你明白了吗?”

鸾儿仿佛头上响了个焦雷,目瞪口呆,愣在那里,泪珠子从脸上滚下来,砸在地上。

林锦楼缓缓道:“念在恩爱一场的份儿上,爷赏过你的东西只管拿走,你若乐意,就说你是自请回家嫁人的。这也是看在书染不辞劳苦伺候我几年的份儿上,你好自为之。”说完便命人将鸾儿拖走。

鸾儿泪流满面,忽挣开旁人的手,站了起来,拼命往一旁跑去,两个媳妇子忙拽住她胳膊,却听“咚”一声,鸾儿仍撞了墙。香兰大吃一惊,不由惊叫出声,吴妈妈从屋中跑出来一瞧,登时吓没了一半魂魄,软着腿叫道:“不得了了!鸾儿姑娘寻短见了!”

这一喊不打紧,众人皆惊。西次间里,秦氏心慌,登时站了起来,早有两三个办老了事的老妈妈们跑过来,香兰也急忙过去,只见几个老妈妈团团围在墙边,唯有看见一只纤细柔白的手从地上伸出来,手腕子上戴着一支金丝玛瑙的镯子,衬得指甲上的丹蔻愈发浓艳。而这一侧墙上鲜血飞溅,如同点点桃花散落,触目惊心。

韩妈妈叫道:“还有气儿,还有气儿,快去叫大夫!快去叫大夫!”一行喊,一行扯起椅上铺坐垫的棉绫巾子,捂在鸾儿头上。众人七手八脚将鸾儿抬到堂屋左侧的罗汉床上,或去拿伤药,或去请大夫,忙乱一团。

林锦楼命人去取伤药,扭头看见香兰脸色惨白站在那里,不由皱起眉,指着喝道:“谁让你出来了!还不快给我进去!”呵得香兰一激灵。

吴妈妈拽了她一把,轻声道:“这儿不是你呆的地方,去伺候太太罢。”

香兰只好回来,她不喜鸾儿,却从不曾恨她,只当她是个不疼不痒的人物,只是今日里见她下场,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叹息、怜悯、同情、自伤一时间全涌上心头,扭过头再看,只见鸾儿倒地之处,有一汪血逐渐淌出来。

西次间里,秦氏心惊肉跳,她原本以为是一桩丫鬟们不安分弄鬼的事,谁想竟接二连三闹到这个地步,如今连人命都要出了,她怕祭祖的日子里死人晦气,急忙命厨房去熬吊命滋补的参汤,又命开箱子找细布给鸾儿包扎。

过了片刻,堂屋里安静下来,韩妈妈走进来道:“血已止住了,人已经搭到她住的那屋去了,只是还昏沉着,汤水灌不到嘴里,大夫已来看过,开了方子,说幸好撞墙的时候有旁人拉着,这一下虽见了血,命倒是能保住,可落没落下病就两说了。”

秦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又道:“大爷怎么说?”

韩妈妈道:“大爷说明儿一早就用板子把鸾儿搭出去,让她老子娘把人领走。”

秦氏叹了口气道:“罢了,就这样罢。她存了那个坏心,也不能怪主子们不宽仁……她到底是个傻的。”

韩妈妈见秦氏脸色不好看,也忙道:“太太说的是,出了这档子事主子没狠狠发落她,她就该烧高香了,还想如何呢。”

秦氏又叹口气,默默坐了一回,站起身便去堂屋。香兰本站在门口,见秦氏出去,也跟在身后出去了。

上一篇:狸少请入坑 下一篇:惹上豪门冷少